暖冬的味道

入冬一个多月了，没有看到一朵雪花而至。看来兰州今年又是一个暖冬。

没有诗意的雪花，没有记忆的雪人，甚至连刺耳的西北风都温柔了不少。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冬天，空荡荡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想念浸入骨髓，心中向往已久的那朵梅花只有在干枯的风里挣扎着盛开。许多被儿时难忘的记忆换掉了故事的情节,找不到黄河岸边白森森的冰溜子，摸不着风雪弥漫裹着大衣享受寒冷的欣喜，望不见兰山顶上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往事。所有冬天温暖的气息,让我和许多善于感慨的人们一起把舍不得的坠坠心事，沉沉地落寞在金城的脸颊上。

如今，真的很留恋童年那些生动在脑海中的欢乐。记得儿时的冬天，雪特别的多，一场接一场的厚厚的大雪会和你不期而至。银妆素裹的视野里，五泉、白塔南北两山、还有波涛汹涌的黄河，以及黄河两岸的树丛、房屋、道路……那些往日的景点像一个个害羞的少女，披上了洁白的纱巾，多了几分神秘，几分清新。人们猎奇的视觉，只停留在远处山顶与天接壤的那点模糊的界限里，听着铃儿响叮当的弦乐，幻想着自己滑着雪车，追逐着黄河的涛声尽情泼洒着五彩的童贞。

大雪飘飘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我们了，大家会不约而同地从家里跑进雪的世界，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打陀螺、滑冰车……打雪仗是我们的必玩游戏。那时的伙伴们无忧无虑，采用各种方法，或把雪揉成馒头状的雪团，或捏成长条似的手榴弹，或就找个簸箕、脸盆盛满积雪，忘情地打着雪仗。有时，雪在手里揉啊捏啊，直到全化了，双手冻得像胡萝卜，骨子里刺痛起来，然后跺着脚双手使劲地搓啊,手稍稍暖和起来又继续战斗，直到累了，倦了才肯罢手。最美的还有堆雪人的乐趣。我们把厚厚的洁雪卷成堆，然后铲刮抹，展开自己想象的翅膀，用煤球做雪人的眼睛，用削好的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和嘴巴，然后再给雪人戴一顶小草帽。接着，就围着雪人打起雪仗来。谁的运气不好，雪球会在脑袋上开花。但大家都不会恼，一个雪球会炸出一片开心的笑声。而在雪地里打陀螺，一定要找光滑的冰面，一鞭子下去，陀螺飞速旋转，大家要比谁的陀螺旋转的时间最长。每一次陀螺旋转时间最长的小伙伴会在冰面上得意洋洋地甩两个响鞭以示庆祝。继而，大家会到封冻的小河上滑冰车。盘膝坐在或跪在冰车上，双手各握一根用炉钩改制的冰锥向身后的冰上扎去，冰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飞奔。

儿时下雪天的乐趣还不止这些。记得有年雪天坐在姥姥家暖暖的热炕上，透过纸糊的窗口望着满天的飘雪，我的心有点寂寞。忽然，有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不约而至，在飘雪的院子里天来跳去，好像在寻觅无限的快乐。在那一刻我便来了灵感，想起了鲁迅笔下《故乡》里的那段文字“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于是，我也学着闰土的样子，在院子里支起竹匾，把绳子从窗户拉进屋里，等着麻雀光临。可惜，我不是闰土，也没有那份能耐；或者是不是小麻雀们看出了我的“险恶用心”，竟没有一只往竹匾下跳的。一早上我就在这飘雪中期盼着闰土带给我的奇迹，遗憾的是，直到中午，在小麻雀欢快的嘲笑里，我只好赶着那份失落的心情昏昏睡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冬天里圣洁的飘雪却离我们愈来愈远，叫人很怀念那些冰冻的时光以及大雪纷飞的日子。因为在我心中，雪花是上苍赐予整个世界的礼物，也是季节的最佳馈赠。是啊，没有飘雪的日子是寂寞的，冬天也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冬天。叫人遗憾的是，那些儿时喜欢摊开双手，盼着雪花飘落进嘴里，那种冰冷甘甜的滋味会甜到心里，然后等着上天奖赏的情景；那些攀爬在五泉山上近距离地看着雪花在手中慢慢融化，把脸和双手压在软软的厚厚的积雪上，在雪地上留下一张脸和一双手的模型以及成长的精彩瞬间；那些站在雪地里吃着黄河边上的冰溜子，咬在嘴里脆巴巴地直响、冰冰凉凉的深切感受……距我们是越来越远了。还有更遗憾的就是，眼前的黄河已没有了往日的咆哮，此时的性情，在文静中有些心酸，有些瘦弱，宛如一个大家闺秀般的恬静宜人，也如一个冰美人般让人又爱又心疼。据说很久以前黄河还没有桥的时候，在冬天人们用的是冰桥，那是雪结成冰而变成桥，两岸的居民在冬天便是通过这样的桥来渡过黄河。康熙年间举人王绶之的孙子王光晟写成的《冰桥行》，里面形象地描述了兰州冰桥的美景，这种景象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仍旧存在，可惜现在已无缘见到。兰州的冬天真是越来越暖了。

雪对今年冬天的兰州，是吝啬的。如今，兰州这个城市的暖冬就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氤氲的天空偶尔留下些许飞鸟的剪影，朦胧的楼群在季节描绘的风景里缓慢地呼吸。一切静的、动的、快乐的、欢笑的，都在平静的隐忍里匍匐着、蠕动着，等待一个新的季节的来临，等待那风的呼啸与传唱属于春天的歌。因此，不管暖冬也好，飘雪也罢，面对这个渐渐四季不很分明的城市，每一个努力向上的生命仍然要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创造和谐向上的生活。那样，我们在失去雪花烂漫的同时，掬起一捧真诚，祈祷来年的飘雪，滋润祖国兴旺的繁荣，演绎爱情家庭的辉煌，共颂天长地久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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