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的兰州宋迎春摄
A
黄河穿城而过,我闻得到黄河散发出的那种浓烈的浑厚气息,粗糙,磅礴,宽容,但是温暖的。
兰州的兰字,非常美。特别是繁体字的兰,好象有香气似的。
我初到兰州城,被眼前景象吓坏了。那是2003年的夏天,我取道兰州,经武威张掖去敦煌。在兰州停留一夜,去中山桥的黄河边吹夜风,对面的白塔公园在夜色中极不真实,黄河水汩汩而过,我听到黄河的艄公在唱歌谣——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竿哎?几十几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划?
兰州,有一种旧,来自苏武牧羊般的古意,路边种着左(左宗棠)公柳,寂寂黄沙拂面来,那首诗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兰州的远意,在纸上,在史里,在夜光杯中,在琵琶的倾诉中。
迢迢万里的征程,浩浩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搏击,琵琶美酒夜光杯。
关于兰州,总带着悲壮的古意……我每到黄河边,都想掩面落泪,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2009年冬天,我再次来到兰州。
机场到兰州市区一百多里,在中国几乎是最远的机场,两边是山,山上落满了雪,而兰州,像一个敦厚的中年男人,以如此温暖的怀抱等待着我的重访。
我几乎迫不及待地扑到黄河边。中国的城市,只有兰州和郑州有这种荣幸,黄河穿城而过,我闻得到黄河散发出的那种浓烈的浑厚气息,粗糙,磅礴,宽容,但是温暖的。我终于意识到,兰州,在黄河的滋润下,不带有女性的妩媚气质,而是一个彻底的西北男人,那么老实憨厚,一心一意过日子,心里疼女人,就是嘴苯,永远说不出来,集上买了红丝巾给女人,偷偷递给她,怕别人看到笑话……兰州城,散发出的笨拙和质朴之气,让人心动。
不华丽,不风情,不颓迷。脚踏实地地过着日子,一是一,二是二。永远不会把一说成十,永远是笨笨的傻傻的样子。
他不会吟诗作画,不会花言巧语,不会风花雪月,只懂得疼老人爱孩子,把自己女人放心尖尖上,和江南一带的城市比,兰州,实在太诚实,诚实得让人心疼。
街道一个接一个,广场还叫东方红广场,带着西北的傻大和空旷,张掖路人来人往,最繁华的地方叫西关十字,也人头攒动,也万人空巷,可是,女人们穿的衣服,时尚,鲜艳,也比南方差不了多少。
兰州的踏实和肯定,像一个男人的承诺似的。走在路上,绝不惶恐,在兰州,仿佛因了挨着黄河,有一种大气和宽阔。这天是辽阔的,这地是广褒的,还怕什么呢?我已经到了阳关。
B
我选择了兰州,选择了黄河边——黄河,以她的宽厚容忍了这样的孤寂和落寞!
其实我对这个城市的感情,还是因为一本杂志。
很多人奇怪,一个如此偏远的城市,却出了一本全中国销量第一的杂志《读者》。2003年,我成为其在全中国百名签约作家之一。从此与这本杂志有了不结之缘。我的很多读者,都是从这本《读者》上认识了我,然后说,哦,她是《读者》上常常发表文章的雪小禅。
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单位的地址如此向往,但对读者杂志社是一个例外。我对《读者》,怀有刻骨铭心的感情。我把最好的文章全给了这本杂志,当然,也通过它得到了太多读者的认可。
2009年的11月21日,我打车来到滨河路520号。
那条道现在叫读者大道。正好是周六。
没有人上班。
我看到读者出版集团几个字,看到门牌上写着滨河路520号。
我和门卫打了招呼来到院里,我看到看门的一只藏獒。看到《读者》大厦奠基时的那块石头——我有些心潮起伏,我认识这里的很多编辑,但是,我愿意安静地来到这里,不打扰谁,也不被谁打扰。
我拍了很多照片,安静地离开。之后,我来到了黄河边。
在我的长篇小说《秋千架》里,里面有个笨笨的丑丑的女孩子叫喜芽,她暗恋一个高大俊美的男生,她在兰州的黄河边独自跳舞,在雪里,在风里,看雪落黄河静无声。
天有些阴,我仿佛看到喜芽一个人在黄昏的黄河边跳舞,没有人懂得她的暗恋,她不是在爱他,她是在爱着她自己的爱情。这样的暗恋故事,我选择了兰州,选择了黄河边——黄河,以她的宽厚容忍了这样的孤寂和落寞!
整个的黄昏,我一个人走在兰州城,沿着黄河风情线走着,风有些冷,这是冬天的黄河,有些小雪花,落在我身上,落在黄河边——冬天的黄河,远远比夏天肃穆而宁静,我喜欢安静的东西,喜欢凛洌而低眉的东西。兰州就是,所以,我终于理解兰州出了这样一本杂志,于时间于空间于兰州的气质来讲,都无比的应该。
是夜,我游荡在兰州城的大街小巷,感觉它的人间烟火,觉得异常的亲切——这是我喜欢的兰州城,我买了一只烤红薯,就着冷风吃下它,连同兰州城的诚实和亲切,一同,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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