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在亮豁的兰州

范超

动车一响，去兰州的念想就在心头猛烈荡漾。西安高温酷暑，热浪逼人，于是一家三口随机购票动身，三小时后，西抵了夜幕下的金城。甫出车，凉意猛袭，皋兰夜月映月台，让人神清气爽。入住的途家，位处相对高档的小区里，一下让我们如回归了兰州之家。妻儿欲晚餐，我则以减肥为由婉拒，谜底在次日晨起后揭开，原来我是特意留了肚子要被牛肉面唤醒啊。也是，到兰州不吃面咋能叫入乡随俗呢？我们打的匆匆赶往大众巷，的哥热情，不断推介好去处，口音很重，但是我还是听清楚了。在巷口顺着穿绵绸的大嫂指引，我们走到了马子禄牛肉面老店门前，不意山南海北的吃货们竟已排成长队。等热腾腾的面上桌，面白汤红菜绿，色香味俱美，埋首猛吃，很快吸溜个净尽，抬起头来，再慢悠悠喝上几口杏皮茶，看一屋子食客吃货，一茬儿面熟，能吃到一块儿，更是亲朋故旧，又不敢恋栈，旁边还站一堆人虎视眈眈呢，赶紧抹嘴子腾位子走出门来，又随大流一通乱照，再恋恋离开，回味面香不绝，周身通泰舒服，心里这下踏实了，面吃了就算落地了，也好似在通关文牒上盖了大印了。从小在横亘关中的西兰公路边居住，知道路的遥远的那一头是兰州，心心念念了四十年啊，兰州，我来啦！

而沿着黄河风情线徐行，信步黄河边消食，漫游中山桥吹风，缓登至白塔山顶，一览河山全貌，金城美景让人心旷神怡，默念着“九曲回澜”“万世太平”“光显河陇”等等吉言以及楹联，不觉就近午了，遂又就近折回大众巷，吃荞麦面和菠菜酿皮，灰豆子，甜醅子，冻果子，牛肉饼，轮番整上，要了一河滩，摆了一桌子，吃了个呼儿嗨哟，完后拍着肚皮横行过正午的兰州街头，乘滴滴来的专车，打道回府。午休起，听从友人建议，打的去纸中城邦书店看书。兰州城内是有一些好书店的，这家店名就起得大气丰厚，纸页本薄脆，浸水即湿，入火无形，却于此筑城立邦，金城千里，并在读者的心胸里积蓄起了豪盛之气。读书至傍晚，腹中饥饿，出门溜达，过一只船街口，过文化厅、文联门口，打的又去正宁路夜市，谁承想窄道道里水泄不通，完全是亦步亦趋顺着走，边吃边看，白胡子老爷爷煮鲜牛奶润美女，头戴围巾胖厨娘切手抓肉慰壮士，任谁不和我一样先吃饱了再减肥，咥他个不亦乐乎忒攒劲呢！归来又开始拨打小算盘，说说明日咱再去哪儿要吃甚？听说这一碗牛肉面里讲究多、学问大着呢，仅仅以面好、汤鲜、肉多区分，就各有主要人家代表作，预备着明儿再起个大早，要一路游逛遍吃去。

次晨恰是周六，是我习惯淘书的日子啊，岂可轻易晃过。度娘告知城隍庙有旧书市场，六点半太阳冒花，骨碌爬起直接赶到陇西路，穿过街道去，不想庙里却空无一人，到后院见得一倒水男，言称书市早已取缔，心里未免失落。再转到步行街口，肚里咕咕敲起早餐铃，果断打的先往安泊尔牛肉面馆，进去后发现这里就餐环境相较清新周正，不过也早已人满为患，我排入队伍，孰料前面一行男女一上来大张口就要了三十碗，师傅们啥阵仗没见过，不慌不乱，我等却错愕不已，等待愈发心焦。轮到我端上那碗面时，近乎半小时后了，不管不顾，如狼似虎，连汤喝光光，准备拍个空碗，以彰显胜利果实，谁知手机刚拿起，一转眼碗没了，早被服务员收拾走，一堆人等着呢，容不得你做作，我们面向世界，也不需要你广宣哈。喜不自禁出门，又不甘心，打的沿河过城关大桥再到城隍庙，结果还是一摊都没，一店主告知我过步行街前面古玩城有几家旧书店，于是一路寻去，遇到热心大哥介绍，还带我至地下室门口。待我寻到藏在最深处的一排旧书店门前时，却见家家挂锁。我不罢休，决定守株待兔，谁知一等等到十一点，才有两家咣当开门，我急速进去，边淘书边说兰州人还是舒服啊，怎么才来啊，害我苦等啊。在西安淘书，摊主凌晨三四点就摆开了，我们六七点去转完，不误八点后干其他事啊。女老板笑，说我们这节奏慢是出名的，不过你以后可以周末早上在西安淘过，再坐动车到兰州来淘，两不耽误。一句话说得我大笑，遂专心搜觅，匆匆买得四本心仪之作，也算是此行不空手。

十二点整出得赐福巷，为果腹，我拐到旁边一大早来时就发现的店面里，续写完“牛肉面的故事”。后去甘肃省博物馆，和妻儿相会。馆藏信息丰富，集中展陈，一圈转下来，庞大的信息量就会将脑袋塞蒙。妻带儿主要研究了丝绸之路专题展，见时间不多，我以马踏飞燕的速度，匆匆看遍三层楼所有展厅，尤其对彩陶兴趣颇浓，不过也属于走马观花，但所幸大都拍了照片，可待有空时细细欣赏，又所幸花二百元买了彩陶复制品，和我清早购藏的黄河石一起，回去置于书桌上，在以后的岁月里，可助我回忆浪荡了几千年的西北风水。半下午时出馆，碰上的出租车的哥却又巨能攒帮子，笑称你说我们发展慢，那看咋说了，你有没有觉得兰州人都朴实着呢，开发好是好，要是把人心弄散乱了，可就不值得了，两方面都要亮豁呢。我连连称是，呵呵以应，回酒店躺在床上歇息一阵清醒后，更觉得他说得在理。晚饭的目标很明确，一是寻找到了马三洋芋片店，能把土豆做得这般好吃，也不负洋芋一生了，再配上炸年糕涮毛肚胡萝卜汁等，真是赞不绝口。二是探访杜记甜品店，一根扁担讲故事，四碗汤饭品甘甜，让我们仨个个吃得肚儿圆，出门一望黄河宽，步行街上话百年。天公知趣，飘上一阵微雨助兴，如此这般坐在长椅上剥新鲜核桃吃，看俊男靓女来来往往，好不凉爽惬意，心里直叹兰州啊真是个好地方。

我是这么快就爱上了兰州啊！出租车有时是不好打，但是司机都实在得近乎胆怯，让你都不忍心和他大声说话。有位女师傅见我们奔跑拦车，还颇感不好意思，好像她自己做错了事，不住地道歉了一路。美食是那么香，周末两三天，光牛肉面我就跑去吃了五碗，还觉得不过瘾。而兰州人都是那样的泼辣，我的能唱地道河州花儿能写一手好文章的文友们，我喜欢在那些以省内地市命名的街道里浪荡时撵上去打听事情的普通人，个个均笑脸以待，让我乐而忘忧，不知不觉间两三天时间匆匆过，已到了分别的时候。不过，留一点念想也好，动车天天开，信息时时有。找个时间我还会带上我的婆姨尕娃上兰州，兰州，下次请你要更加充分地把我们多加挽留，让我们深入你悠闲而火热的生活，沉醉于你襟山带河的大美中，在水车博览园里喝杯三泡台静观黄河流过脚底逝者恰如斯夫，在读者大道上问问当初是谁选编了我的多篇散文，在兰州大学里感受一下人文渊薮的风流，撑伞走过木塔巷听谁人再回首演奏一曲《夸兰州》哟，再一头钻进街角的牛肉面馆，看不够那一排排青花大碗里的葱花肉末清汤油辣子，看小伙计双手上下翻飞熟练调味后递出一碗面来，回腕再顺便用抹布将案台擦拭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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