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袖川门,称袖川门外、西稍门外,少西数百米为三岔路口:南路上马家坡子;北路至黄河边白云观;朝西正路通往西固城。朝西正路向西而去,缓慢下降,一过洪门子北口,坡度变大,一直降到雷坛河畔,达到最低点,则是隆起的握桥,因此这段路,以缓慢下降的坡道,俗称下坡子,官名握桥街。1942年将西稍门、握桥街以及握桥以西路段改为定西路。解放初,成为解放路的西段。1958年改为临夏路。但是老百姓依然亲切地称呼为下坡子。下坡子南北两面多为铺面、山货铺、车马店,还有庙宇。
袖川门外路南第一家为杨家脚骡店,东至城门,西至马家坡子东沟沿,背靠城墙。大车两侧为铺面。进门上房破五间,所谓“破五间”就是东西两侧房间略小的意思。为双流水瓦房,东西厢房各五间。后院为槽头,饲养骡子。店主为杨生周,系皋兰县西乡三条岘南的大台子(今属永靖县)人。道光年间来此开店,咸丰间进入鼎盛时期,城里开店,北山置地,店内饲养上百匹骡子,经营货运和客运。货运由健骡驮运,客运可骑骡,也可乘坐两头健骡前后驾辕的驮轿,俗称“架窝子”。人称“杨大帮”,与兰州其他脚骡队结帮,由武艺高强的杨家老二保镖,南路跑河州,到汉中,下四川,西路跑河西、青海,北路上宁夏,东路下关中。一趟来回,跋山涉水,骡子掉膘乏困了,就赶到北山西岔团庄的杨家庄窠圈养,好草好料,足量饲养,数月膘肥肉壮,赶进城里,再负重役。杨家脚骡店凭借北山后勤基地的支撑,自然生意兴隆,银子赚得满缸满钵,富甲一方。有道是盛极必衰。同治间在杨家丧事上,杨老二因琐事,失手打死人,皋兰县将其拘禁,罚巨款,令杨家修补城墙,修路,铺设石板,终将家产赔光,捡了一条命。
马家坡子北口自东向西,街南依次为百货店、两层木楼的食品店(解放后为团结公司食品商店)、孔家车马店、丁家鞋匠铺、太清宫山门、洪恩街、中药铺、山货铺、肉架子两家,杨百合铺、车马店、握桥。街北是北园,庙巷子、畅春园。
所谓“肉架子”就是卖猪肉的铺子。铺面前栽置一座“冂”木架,横木上安装七八个铁钩,悬挂着半扇子猪的胴体,外皮白净,红白相间的即是“五花肉”,还有膘厚数寸的肥猪肉。将经营者的姓氏冠于“架子”前,即是肉铺的俗号,这里有两家肉铺,称“吴架子”“刘架子”。而山货铺中最著名的是百合铺,位于路南少西,笸篮里摆满洁白如玉的拳头大百合,都是四年生的鳞茎。铺子后面是宅院,院中囤积百合,保证长年有货。经营者为杨万贵,人称“杨百合”,这是因为他的缘故,使兰州百合销往全国各地。杨万贵晚清民国时在世,兰州黄峪沟人,很有商业头脑。他率先收购百合,首选西果园一带二阴山区所产地道百合,率先在铺子里零售整卖,获利很大,遂大量收购。秋后,西果园农民挖出足年百合,装置木驮桶中,由驮骡、驮驴运至下坡子,卖给杨百合。杨百合则将百合贮藏在院内席棚下,各个头朝下根朝上,一层一层码起来,用以抑制百合萌动发芽,避免消耗养分,保障品质;外面覆盖一层厚厚的白土,用以防冻保暖保持水分。由于下坡子毗邻握桥、金天观,全国各地名流览胜之余,顺便买几斤百合,回家享用、馈赠亲友,兰州百合遂被国人知晓,交口称赞。下坡子一带山货铺竞相经营百合,使之成为兰州百合的集散地。
百合铺西接近雷坛河处是一家一院三进的车马店,大门二层木楼,楼下大车门洞开,中间有两个过厅,均为两层木楼,将院子隔为三个院落,东西两侧为客房,后院为槽头。这是河州、洮岷一带客商及马车、驮骡的歇息之处。
路北即是北园,这里土壤肥沃,凭借溥惠渠引来的阿干河水,灌溉梨园菜地一千多亩,所产朱砂点冬果梨,以果肉细腻甜脆多汁,闻名遐迩。北园西北部为建于道光时的白云观,内部正中建有乾隆时的西岳庙。西岳庙位于洪门子正北,从路口朝北有一条深百十丈的小巷,人称庙巷子,巷尾就是西岳庙了。乾隆时,主持刘道人能武术,珍藏一柄肃王宝剑。乾隆末,乱军过下坡子,攻袖川门,火烧西关,杀人劫掠。刘道人披发做法,踏罡步斗,口念咒语,持剑刺死一人,寡不敌众而死,嘉庆间,官府旌表为忠节志士,道光间,兰州翰林秦维岳将其收录在《皋兰县续志》。
晚清民国初年,北园只有少量四合院。抗战时期,兰州人口增加很快,北园新建民宅逐渐多起来,沿街也建起商铺,该上学的娃娃们也多起来了。由于下坡子很窄,也无人行道,娃娃们过马路去上太清宫小学,车来马往,有安全隐患。
1947年,居住在北园的国立兰州大学教务处职员、兰州市参议员康继祖(字叙五),联络地方热心教育的人士,准备利用西岳庙兴办一所小学,以解决下坡子路北娃娃们上学难的问题。但是西岳庙里是中央政治学校驻兰通讯处办公之地,如何让这个单位迁出有相当的难度。康继祖等请兰州大学副教授兼国民党兰州市党部书记长李瑞徵,与通讯处的上级主管单位的长官——甘肃省民政厅长马继周反复交涉,李瑞徵给出的理由:一是北园一带的学童亟需小学;二是西岳庙是兰州市的地方房产,理应交地方管理使用。马继周还算通情达理,几经交涉后,将庙宇全部腾出。然后,命名为兰州市私立修文小学,成立董事会,推举康继祖为董事长、地方商人杨子衡为副董事长,董事10多人。聘请区长沈汉卿兼任义务校长,报市政府批准。批准后,董事会向地方人士募捐资金,作筹措经费,又向市政府将握桥下面雷坛河蔬菜瓜果批发市场的地皮租金要来,作为学校的基金,并向市政府要来两名教员的工资,另将学生的学费补作经费。伐倒太清宫西北角一株枯死多年的老国槐树,制作桌椅板凳。
然后聘请7名教员,招收一至四年级4个班的学生,于1947年9月开学上课。1948年又增招一年级1个班,共有5个班,每班30至40人,全校学生将近200人。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后,兰州市人民政府批准仍以私立学校方式运行,由康继祖兼义务校长。1951年改为公立,定名为兰州市定西路第二小学,首任校长为张学礼。但,老百姓却称为西岳庙小学。1958年西岳庙拆除,作为基建之地,学校并入临夏路小学。
后来,拆路北铺面拓宽路面,北园果园菜地遂暴露出街面。1960年前后,在庙巷子以西一家果园内,开设畅春园茶社,茶客们在梨树荫下,躺在马扎子上,休闲饮茶有下象棋的,众人围定,七嘴八舌军棋,这个说上马踏象,那个说臭棋,炮打边士唦,他们比棋手还着急。还有说书的,无外乎《七侠五义》、《十二金钱镖》之类的武侠评书。响动最大的是秦腔自乐班,锣鼓震天,干鼓子节奏清脆,板胡悠扬,好家引吭吼唱,慷慨悲凉。也有大男人捏着嗓子唱青衣的,凄凄切切,风情万种。
这所茶园是男人的世界,以中老年人居多,大多戴着蚂蚱腿大坨子石头眼镜,有的是墨镜,有的是茶镜、水晶,以饮茶谝传的为多。更有一些打小工的青壮年,端个小茶壶,时而咂几嘴,时而四处张望,焦急地等待活计。他们等待货主召唤,立马跟着上汽车,去装货卸货,挣几块吃饭钱。
畅春园以西是兰州古旧书店,出售廉价的旧书,碑帖拓片、珂罗版影印的宋元明清画册,还有大部头的木刻线装书,清代民国甘肃名人字画。同时收购古旧书籍、名人字画。这是淘宝者的阿里巴巴的山洞,买不起新书者的另一个选择,随便翻阅而营业员不干涉的图书馆,因此人很多,尤其是星期天。有教授、学者、作家、书画家、中小学老师、大学生、中学生,以及其他还读书的人。那个时代工资低,一般人月工资也就是四五十元,还要养一家六七口人,因此一般的新书定价几角钱一元多钱,而一斤白面才一角八分,多的人买不起新书,只好到古旧书店买几角钱的旧书。笔者曾买到一本《鲁迅杂感选集》,系瞿秋白编录作序,上海出版公司1950年版1954年第九次印刷,定价旧人民币2.8万元,就是新人民币的2.8元,这里仅卖0.68元。“文革”中期,店堂里用五合板隔建了一间内居书屋,专门出售内部发行图书,凭单位介绍信购买,有的书要地师级单位介绍信。
古旧书店以西就是阿干河的下游雷坛河,唐代建有握桥,历代修葺,形成兰州十景之一的“浩亹春涨”景观。1952年拓建西津路时,拆除握桥,修建钢筋混凝土公路桥,人称新桥,是通往西固工业区的重要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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