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谕宣讲圣谕广训
康熙帝于康熙九年(1670年)颁布的“圣谕”十六条:“一、敦孝悌以重人伦;二、笃宗族以昭雍睦;三、和乡党以息争论;四、种农桑以足衣食;五、尚节俭以惜财用;六、隆学校以端士习;七、黜异端以崇正学;八、讲法律以儆愚顽;九、明礼让以厚风俗;十、务本业以定民志;十一、训子弟以禁非为;十二、息诬告以全善良;十三、诫慝逃以免株连;十四、完钱粮以省催课;十五、联保甲以弭盗贼;十六、解仇忿以重身命。”要求农工士商,按照上述要求,规范自己的行为,以维护清朝的统治。这种简洁明快的老百姓行为规范,看来起到了一定作
用,所以至雍正二年(1724年),对这十六条圣谕,加以演绎,制定为《圣谕广训》,约万字,以雍正帝的名义,颁布天下,令官、军、士、农、商认真学习,每月初一、十五,各地都要聚会,由地方官和军官,分别向老百姓和兵勇讲解,使之心领神会,见诸行动。此即为清代“讲圣谕”制度的滥觞。
《圣谕广训》虽然是用简洁浅近的文言写成的,但是对于广大不识字的老百姓来说,依然听不太懂,这直接影响到学习效果。于是陕西盐运分司王又朴将《圣谕广训》翻译为白话文,使百姓一听就懂。例如开头的几句是这样的:“万岁爷意思说,我圣祖仁皇帝,坐了六十一年的天下,最敬重的是祖宗,亲自做成《孝经衍义》这一部书,无非是要普天下人都尽孝道的意思,所以《圣谕十六条约》,头一件就说个孝悌。”这种口语化的材料,极便于地方官向老百姓宣讲,于是各省官员反复刻印,名之曰《圣谕广训衍》。
兰州作为甘肃的省会也不例外,在庆祝宫里“讲圣谕”。兰州市通渭路以北(今市政协楼址),为清乾隆三年(1738年)甘肃巡抚元展成所建的庆祝宫,亦称万寿官。它坐南朝北,从牌坊、照壁进入宫内,系由宫门、过殿、正殿及东厢房——督抚司朝房、西厢房——将军提镇朝房组成的一院三进的建筑物。“恭逢万寿圣节(当今皇帝寿辰)、元旦、冬至日,为合省文武百官朝贺之所。每月朔望宣讲圣谕于宫门外”。那么,清代的甘肃省城兰州地方官,是如何宣讲圣谕的呢?《重修皋兰县志》在庆祝宫条后,附录了光绪十一年(1885年)皋兰县(今兰州市)知县李裕泽制定的《宣讲圣谕条规》,从中可窥“讲圣谕”的情形。为了了解全貌,保存史料,照录于下:
一定讲期朔望宣讲,城内自有定章,然乡里之氓,礼教未娴,劝导尤不可缓。令拟选派讲生二人,每月初一二日在城内宣讲;初三日后,即赴四乡择市镇村堡人烟辐辏之处宣讲。每处讲二三日,复移他所,渐至月半前一二日,仍回城内,以应十五六日讲期。十七日后,又复如前赴乡,月底复返。如此周转不息,久之自家喻户晓矣。
一筹讲费民闻乡约一役,本有宣讲之责,但其人无足重轻,难资化导。令欲举行巨典,必须别选讲生,欲遍履乡陬,必须广筹旅费。兹议讲生二人,每月各给薪水银四两;随带服役小工一名,每月给工食银二两。统计月需十两。每年除六七两月农忙暑热及腊月严冬俱令停讲外,其余连闰按十月计算,约用百金。积本生息尚需时日。敝县锐意举行,特先捐银百两,暂供始事之用,俟捐有成数,发商生息后仍交本地绅士轮流董管,以免官吏侵挪。大约董事宜用富绅,以其少侵渔也。讲生宜举贫儒,以其耐劳苦也。讲生既领公项,即不得再索乡民供应。
若殷实之户情愿延留待饭者,亦听其便。讲生所到之处,各乡约应安置住所,预备讲台,只用大桌数张,若撑布棚更好。此乃应办之事,不费钱财。不准借此摊派。
一明讲击宣讲为教训愚民而设,不拘贡监生童,必择品行端方、伦常无愧者,举充讲生,斯乡民敬服其人,方肯听信其言。然此事非口讷者所办,尤必言词清朗、声音洪亮之士,方堪胜任。讲法宜浅不宜深,宜缓不宜急。不念书上文字,不用之乎者也,要使妇人孺子入耳心通,方为有益。所讲以《圣谕》为主,然各种善书及因果报应之说,但益人心风俗,亦可随意讲论。惟当以孝悌忠信为先,民生日用为本。不准讲说持斋、念经、修仙、成佛等事,以致煽惑人心,流入邪僻。违者定予严惩。
一肃讲仪 城内宣讲系(疑为“须”)预设香棠,文武官员望阙行三跪九叩首,礼毕,分班坐地。讲生登台,南面一揖,然后开讲。讲毕,各官复行三跪九叩首。毕,撤班肃退。今乡间宣讲,难以拘定礼教,但总宜整齐严肃。主讲者不得跛倚嘻笑,听讲者亦不得行走喧哗,致蹈不恭之咎。官派讲生虽止二人,然所到之处,乡约宜多请本地绅耆衣冠肃立敬听,以昭慎重。本地绅耆中有能讲者,亦可替换宣讲。
上引四条条规,对清代“讲圣谕”的制度,作了具体而细致的描述,为研究这一制度留下了宝贵的资料。那么,从康熙、雍正以来的“讲圣谕”制度,何以在光绪间,由李裕泽制定条规,加以强调,加以规范呢?这是因为,同治、光绪间,甘肃兵■不断,官府疲于奔命,未曾顾及“讲圣谕”;加之灾害频仍,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发生信仰危机,邪教乘机而起,有“黄冠某设讲台于藩署(今兰州军分区址)前,欲借以惑众”。作为地方官,李裕泽“守土有责”(包括意识形态领域),“恶而斥逐之。乃增讲生为二,置讲费,定讲规。朔望在城(讲圣谕),余日周历四乡,环而听者如堵”。李裕泽,字问樵,河南信阳州进士。在皋兰县知县任上,以兴学校、正人心为先务。为十多所义学,增拨学费,选聘良师,奖励学生,使义学大有起色。后升为河州知州。
《圣谕广训》的圭要内容是劝诱学子们敦孝悌、笃宗族、和乡党、黜异端、明礼让、定钱粮、联保甲等等。朝廷规定,全国各地都要宣讲《圣谕广训》。就兰州来说,驻省城的各级文武官员要于初一、十五日,齐集庆祝宫宣讲《圣谕广训》。兰州府儒学、皋兰县儒学以及各书院的教官及山长,也要于每月初一、十五两日传集诸生,宣讲《圣谕广圳》,令遵守,违者责令教官并地方官详革治罪。因为《圣谕广训》是清朝的“圣经”,为郡县学训练士子的标准,教化全国人民的法典。
为了强化学习《圣谕广训》,自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起,童生考取生员时,岁试要默写《圣谕广训》。科试时,要默写《圣谕广训》一二百字。遂为永制。光绪癸卯(1903年)科举人、杭州人钟毓龙,曾于1951年撰《科场回忆录》,回顾了他考取生员(秀才)时,默写《圣谕广训》的情形:《圣谕广训》,“考生均须熟读。故诗题之后即有《圣谕广训》题,例为自某某二字至某某二字,盖任取十六篇中之一处,约二三十字,令考生默写,以验其平日是否熟读也。当其初行时,想必人人熟读,然至余读时,则何尝熟读,并其书亦未之知。临考时,购取印成之黄纸面小册,携以入场,查检而钞之耳。……默写不得有脱误,违者贴出”。时至20世圮初,两学东渐,科举考试逐渐式微,江南一带的童生用夹带应付默写《圣谕广训》,也能侥幸蒙混过关。看起来,东南沿海一带读《圣谕广训》、“讲圣谕”的制度行将崩溃。
然而,地处中国内陆的兰州,却在科举制度废除(1905年废科举制度)三十年后,仍然在“讲圣谕”。1934年,《申报》记者陈赓雅考察西北,到处采访,著有《西北考察记》。他在是年农历五月抵兰州考察,游历府城隍庙。适逢城隍诞辰,各善社争相念经、唱戏,人头攒动,已达十多天之久。大殿里香烛点燃,烟雾缭绕。殿外,前清老秀才居高阶,朗声“讲圣谕”,民众云集而听。一种制度僵而不死,可见其有一定的群众基础。
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兰州仍有“讲圣谕”的五六个老先生,均为前清秀才、童生之类。他们不仅在繁华街头,而且逢山会、庙会、踏青、迎喜时“讲圣谕”,附带讲善书、因果报应,有的还挂个画有地狱轮回的布帘子,以增强形象性。在辕门省政府东侧的砖阶上,有个张先生常“讲圣谕”,每月还能领到官方的薪饷。
1925年,国民军进驻甘肃,省长薛笃弼雷厉风行反对封建思想,破除迷信,移风易俗,取缔“讲圣谕”活动,但巧妙地利用“讲圣谕”这一形式,起用了“讲圣谕”的老先生,让他们“旧瓶装新酒”,宣传反帝反封建的道理,宣传新文化、新思想,照发薪饷。那位张先生因为声音洪亮,薛让他向老百姓教唱《劝民歌》。《劝民歌》系薛编印的通俗宣传小册子,收几十首歌,如《破除迷信歌》《戒大烟歌》《早起歌》《孝父母歌》《勤俭歌》等。张先生选用兰州的民歌调子,配上《劝民歌》,在街头巷尾先向少年儿童、青年教唱,再由他们传唱,于是老百姓多能歌唱,一些家庭妇女也能唱,同时识了一些字,既起到了教化的作用,也起到了扫盲的作用。兹录两首。《早起歌》:“每日间,都要早起,爱惜好光阴;劳身劳心兼劳力,越劳越精神。日上三竿不起床,志气必消沉。公事私事都耽搁,终久成废人。”《孝父母歌》:“我爹娘,供我读书,望我能显扬。光阴一去不再来,怎能算人?想使爹娘心欢喜,第一要保身。安分守己务正业,努力保平安。”
1930年,国民军主力离甘,开往河南,参加中原大战。由官方发薪饷,讲唱国民军主张的“讲圣谕”者断了薪饷,遂又在庙会、山会上,讲起了《圣谕广训》和行善行孝的故事,挣几个养家糊口的钱。这就是四年后,陈赓雅在兰州城隍庙很惊讶地看到讲诵前清“圣谕”的背景。总之,持续了两百多年的“讲圣谕”制度,竟然在清朝被推翻后的二十多年后,仍在“讲圣谕”。一种文化现象的兴衰,真是难以捉摸。
记者 童微 整理
据:邓明著《兰州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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