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一辈子

□本报记者 王 鄱

陪你一辈子

深秋晴朗的午后，仰望头顶上悠闲的云朵，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坐上轮椅，在院里看老年人说说笑笑，打牌聊天。这对于74岁的陆大爷来说，无疑是每天最开心、最奢侈的事情了。

陆大爷名叫陆烈夫，是一位截肢偏瘫病人，他的双腿在32年前的那场熊熊大火中，从膝盖以下被彻底截断了。被截断的，还有妻子竺秀兰和儿女们的幸福和梦想。有时候，他很想念家乡上海的竹林小径，想念江南三月的遍地金黄。那老屋门前飘满荷香的池塘里，鱼儿畅游，鹅鸭成群……但他知道这辈子，自己和老伴秀兰，再也回不到那里去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1980年10月的一天，陆大爷因为保护国家财产，为自己和家人带来了不可想象的灾难。当时，他所在的兰州燎原化工厂酒精罐突然着火，时任维修车间主任的他，二话没说，纵身扑入火海。他想赶紧关掉下边的总阀。可没想到，身体却被卡在设备中间，无情的烈火像毒蛇一般猛蹿过来。当被工友拖出后，双腿已经严重烧伤，最终做了截肢手术。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可当时3个孩子还那么小，对于以后的生活，他简直不敢多想。他劝妻子秀兰赶紧改嫁，别跟着他吃苦受累了。可妻子流着泪说，你都成这样了，我再丢下不管，可怎么活呀？于是，她哭了几天，擦干眼泪，用瘦弱的肩膀，毅然挑起家庭重担：一边供儿女们读书，一边侍候丈夫。

竺秀兰告诉记者，她以前工作的兰州锅厂，虽说整天跟铁水打交道，可效益不错，自己也勤劳肯干，年年在厂里不是优秀，就是先进。但是为了方便照顾丈夫，她不得不调进燎原化工厂。当时，老陆工资80元，她才48元，加上自己70元护理费，就是一家五口赖以糊口的收入。儿女要学费，丈夫要吃药，她只好精打细算，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不说谁都能想到。可是1995年，燎原化工厂破产了，这使他们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几度陷入绝境。

1997年6月的一天深夜两点，陆烈夫突发急性胰腺炎，疼得从沙发上翻滚到了地下。手忙脚乱的竺秀兰赶紧和儿女们把他送进了医院。经检查，丈夫患胆结石，并且胰腺都开始化脓了。丈夫的胰腺炎，时好时坏，在医院40多天，先后接到5份病危通知书，人瘦得体重剩下不到一半，她暗暗起誓，今后一定要精心照料好他。

好人是这世界上的魂

竺秀兰说，她所以能坚持到今天，是因为遇到了太多的好人了。那时候，市二院外科有位姓邓的医生，特别负责任，若不是有幸遇到他，丈夫恐怕早没命了。那时老陆住院期间，夜里无论多晚，只要到楼下一喊，邓医生总是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跑上来了。后来出了院，邓医生还经常跑到家里来给丈夫换药、复查病情。

凡去过竺秀兰家的人，都特别惊讶于环境的洁净。一个长年靠药物维持生命的人，屋子里却闻不到一丝药味，到处都拾掇得干净利落、一尘不染。第一次见到陆大爷，记者一眼就注意到他白净的衬衫领子，衣服虽旧，却熨得平平展展，一点污痕都看不出来。无论是卧室、厨房、卫生间还是客厅，所有东西都摆得井然有序。竺秀兰常说的一句话是：“人行好，天助巧，人不行好天知道。哪怕豁出老命，我也要把丈夫照顾好。”回想起最初那些年，她们一家还在广武门的一个大杂院里住着。一入冬，邻居们都会主动帮她做煤球。不管谁遇见了她，总会说一声：“竺妈，要帮忙吗？有事您就吭个声。”如今搬走都多少年了，以前那些老邻居们，逢年过节还到家里来看望。“你说大家对我这么好，不就是因为我把老陆照顾得好吗？我有啥理由不做得更好！”

搬到化工厂家属楼后，周围的好人更是层出不穷。在附近开诊所的张维利大夫，对竺秀兰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她经常义务上门，为老人看病送药，亲得就像一家人。有一年的年三十下午，公交车早收车了，听说陆大爷感冒发烧，张大夫从家里跑了老远的路，来为老人输液体。等到老人稳定下来，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下饺子了。

我们永远陪在你身边

10月23日这天，适逢九九重阳节，金城兰州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小院里很多老年人，一大早就嚷嚷着，说要相邀着去登白塔山，可是天气实在太冷了，陆大爷不敢出门。胃下垂、高血压、心脏病……很多的疾病，像小偷似的，纷纷盯上了他的健康。好在40多岁的大女儿和大女婿，抽空来陪父母了，他喜欢听儿女们讲一些外面有趣的事。

这时候，一位姓颜的师傅敲门进来了，他乐呵呵地躬身抱拳，向陆大爷和竺大妈祝贺节日。原来，48岁的颜师傅，是皋兰县的一位农民工，他在附近卖菜的地方，无意中撞见竺大妈。听到她家里的困难后，颜师傅深受感动，于是经常来帮竺大妈干点粗活，扛换煤气罐，还将陆大爷从三楼背上背下。他知道老人喜欢看打牌，所以，只要得了空，就推他去老年活动中心看牌晒太阳。颜师傅说，他家里也有两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多亏邻居们照看着。颜师傅说，他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对社会的一点回报。

陆家姐弟仨全都下岗在外打工。大女儿陆萍，为这个家里付出的最多。三天两头，不是父亲住院，就是母亲被累倒，好不容易找着份工作，也因为要照顾父母动不动就会辞职。现在陆萍在一家私企找了份会计的工作，这个老板很仁义，只让她月头月底做好账，平常就能尽量多照顾家，多替母亲干点家务；二女儿在家里开了个小饭桌，整天忙得脚不点地；儿子学会了开车，现在新疆跑货运，半年都没回过家。竺秀兰最骄傲的，就是四个孙女和外孙女里有三个已经考上了大学。她说自己虽然劳累一生，但孩子们很争气，这让全家看到了希望。因此，她更要坚定信心，陪着丈夫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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