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弗尼思说:“陈珂本姓朱,是莱芜朱家林村人。看官可还记得,那年他护送王辫遇到鬼子,王辫把他顶过墙头,自己一头拱到井里那一幕。他是经陈大娘掩护得以逃脱,为铭记救命之恩,易名陈珂。”
踏着一场春雨,我到了朱家林村,村头绿油油的麦苗被风吹得抖动,村边的杨树、柳树、梧桐树枝头都发青了,四合院里的杏树也开花了,那如同勒上去的花让雨淋着更显娇艳。
我先到了青砖垒的村党支部办公室,村支书朱琳琳接待了我。看上去她三十多岁,留一头烫了的短发,眼睛又大又亮,很干练。一听陈珂,连连哎呀哎呀地说:“那是俺七爷爷,俺爷爷是老大,老辈兄弟七个。您是想采访?来!”
干脆利落,朱琳琳提上包,领着我往村西北角走。一路走,一路跟迎面碰头的“二爷爷四奶奶大老姑”亲热地打招呼。她笑笑,说:“都是本家,我的辈分小。”
朱琳琳很健谈,她说是农学院毕业的,却喜欢历史,回村干书记前,在镇文化站专门收集文史资料。她说:“公冶记者,有些事儿,咱真的无法理解。当年,先烈们心肠有时比铁还硬,有时又比蛋糕还软。我啊,设身处地地自问,反思,甚至是苦思!在骨肉和信仰之间,他们决然地选择信仰,心里得经受多大的煎熬和纠结、撕扯乃至撕裂啊,肯定有滴血的钻心的痛感,对啵?”
我附和说:“那是肯定的,那一代人活得硬实、硬气。”
“1942年初夏,俺七爷爷在高粱地里打鬼子,小鬼子恨得牙根痒痒。莱芜城日军宪兵司令部就把俺七奶奶宋玉梅、俺爷爷朱盛珍、二爷爷朱盛绪、三爷爷朱盛友、四爷爷朱盛富、六爷爷朱盛圈都抓了去,押在莱城,想用他们作人质,要挟七爷爷投降。这是六口人的命哪!七爷爷丝毫没有退缩,送给小鬼子一个纸条:‘你要杀我一口,我就杀你十人,血债要用血来还!投降是绝对办不到的!’就这么坚决。”朱琳琳两眼一瞪,目光里也有一种决绝。
她继续说:“鬼子看达不到诱降目的,就折磨抓去的亲人。俺爷爷说,小鬼子是畜生,把他扒光了,用麻绳绑在抹了蜜的榆树上,蚂蚁顺着脚跟往上爬,痒痒得寻死不得。还有蜜蜂蜇,嗡嗡的蜜蜂把人蜇得浑身肿。俺爷爷说,有天深夜,迷迷糊糊从屋梁上吊下个坛子,他打开,原来是一坛子酒,他跟哥几个喝了,醉得不省人事,蚂蚁爬,蜂子蜇都没感觉了。俺爷爷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送下来的酒,估计是地下党。俺七奶奶也是血性人,审问她,她就撞墙,把自己都撞晕过去。为赎人,朱家卖了八亩地,一人顶一亩,俺七奶奶顶二亩。那一代人,能抗住如此大灾大难,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朱琳琳说着,玉亮玉亮的大眼湿润了。
我盯着墙角老梧桐树上栖着的一只喜鹊,它看了我一眼,喳喳叫着飞走了。朱琳琳指给我看一处灰扑扑的院落,说:“这就是十三大爷家,房子是在七爷爷留下的祖屋地基上翻盖的,叫两边新起的楼压着,多少有些破败。十三?可不,十三,家族里的大排行,老十三是我七爷爷唯一的儿子。”
就是在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地方,诞生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朱琳琳说:“公冶记者,咱加个微信吧?”我应声加了。
朱琳琳的微信名很特别,叫“七公主”。
拐过两个胡同,有三间红瓦房,烟囱里正冒着白烟,朱琳琳说那就是十三大爷家。瓦房门外是一丛连翘,黄黄的一片。一个老人弯着腰在捡门前菜畦里的菠菜,黄球鞋上全是泥巴,一边捡一边赶着身后的两只母鸡,母鸡身后跟着一群小鸡。“十三大爷,来客了。”朱琳琳人还没到跟前,就喊着。老人直起腰,问:“哪里的客?”我赶紧自我介绍:“老人家好,我是从芝镇来的。”
老人手里攥着一把菠菜,一抬头说:“芝镇?”
老人又念叨了一遍——“芝镇”,他用手背擦泪。
朱琳琳安慰说:“十三大爷您别激动,慢慢说。”
老人家把我让到屋里,一遍一遍让我喝着茶水,嘴唇抿着。他终于开口了,说:“俺爹去世时,我不到半岁,敌人在渠邱县开了审判大会。那是个冬天,俺爹被剥了棉袄,是赤着背被推入土坑里活埋的呀!活埋了呀!想起来就心口疼。俺娘给我起名,叫尔来,就是想盼爹回来。”
说完,老人迫不及待地问:“公冶记者,俺想跟你打听两个人,一个跟你同姓,叫公冶祥仁,是在芝镇冯家祠堂西边开药铺的先生,一个叫雷震,上过北大。”
我赶忙说:“公冶祥仁是我爷爷,1966年去世了。雷震是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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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芜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莱芜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