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关于诗的修改 黄汝迪

关于诗的修改，虽然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却是不能轻视的。

“好文章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改出来的”，这是作文、作诗的人们早已取得的共识。

“不要讨厌修改，而要把一篇东西改写十遍二十遍。”

——列夫·托尔斯泰“作家的最大本领是善于删改，谁善于和有能力删改自己的东西，他就前程远大。”

——陀斯妥耶夫斯基“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字字看来都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曹雪芹晋代左思呕心沥血，十年写成《三都赋》，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抄，洛阳为之纸贵。

唐代僧人齐己曾以《早梅》一诗求教于郑谷，诗中有“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读后说：“‘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用字虽然平淡无奇，却很耐咀嚼，是诗的画龙点睛之笔。齐己深为佩服，因此称郑谷为“一字师”。

“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

——鲁迅文章大家毛泽东留下了丰富宝贵的文化遗产。他谈“怎样写文章”时，强调文章写完后要反复进行修改：“写文章和写诗不经过修改是很少的。为什么要修改？甚至还要从头写？就是因为文字不正确，或者思想好，但文字表达不好，要经过修改。”“重要的文章不妨看它十多遍，认真地加以删改，然后发表。文章是客观事物的反映，而事物是曲折复杂的，必须反复研究，才能反映恰当。”

白居易曾有“旧句时时改，无妨悦性情”一语，正可以用到毛泽东身上。毛泽东对自己诗词的修改非常认真，极其讲究。1952年，一位大学教师写信指出《长征》诗“腾细浪”“金沙浪拍”两个“浪”字重复，有违诗作大忌，建议改为“水拍”，毛泽东欣然接受，并称这位教师为“一字师”。

一般来说，个人作文作诗，修改诗文是作者个人的事。也有请良师益友审阅并提出修改意见的。可能还有作者读者有意或无意的互动，对诗文进行修改。

最近，一个偶然机会，我有意无意，并不默契，又似默契，参与一位诗人诗作的互动修改，获得成功。高兴之余，拟作此文，愿与诗友分享这份喜悦。

某日，40多年前的学生莫怀波（以下简称“莫”）来访，其乐也融融。席间，莫拨通了高中同班班长韦业猷（以下简称“韦”）视频电话，我与韦通话中嘘寒问暖，相互辨容颜，其乐也泄泄！长话短说，意犹未尽。韦挂机后10分钟不到，即给莫发来一首诗《与汝迪老师视频通话有感》：“虽然通话几分钟，倍觉师生情感浓。回想那时当学子，端观此际已沽容。韶华似水东海流，岁月如梭西落峰。一日为师恩永记，双磬德艺令人恭。”附言有“祝老师健康长寿，万事如意，全家生活幸福”等语。我读一遍，见“倍觉师生情感浓”就很高兴。即用莫的手机发“谢谢贤弟子”微信给韦；见“磬”乃“馨”之笔误，口头嘱莫转告韦。后即转话题。

我与莫共个微信群，莫把韦诗转发到我的手机。莫告辞后，我再细读韦诗，立即觉得韦诗不具有我想象的“色、香、味”，令我吃惊！沉思片刻，发现似有不合韵律、诘屈聱牙之句。“沽容”是生造词，或是“枯容”的笔误。我年逾八旬，韦年近古稀，不至于形容枯槁吧！前不久，《柳州日报》刊载记者、通讯员采访文章《执著追求根深叶茂——记学者兼作家型教师黄汝迪》，附上我的彩色近照。我的恩师、大哥（族兄），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导师黄绍清教授发来微信：“祝贺汝迪贤弟荣登市报文化版头条，老当益壮，光彩照人，健康长寿！”“西落峰”对韦和我而言就更不是事实！情急之下，发微信给莫转韦：“‘沽容’是什么意思？谁‘西落峰’？颈联的意思是否‘日落西山难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千万不要以你是著名诗人的身份，在任何报刊上发表此诗！”韦的回复是：“‘沽容’指自己的容颜已变老了。‘西落峰’指岁月即时光已像夕阳西下，说明时间过得飞快啊。”这一回复令我很是失望。此时，莫发来微信：“恩师提议很正确，那颈联是败口气的……我伯父以前对诗很有兴趣，时常对那些做诗的讲：千万不要作败口气的诗，败口气是对自己不利的……朱元璋在庐山写七律《庐山诗》，尾联有‘美景一时观不尽，天缘有份再来游’，就败口气。这是对作诗的人一个忠告！我对莫表示:“我耐心等待，因为我想说好多话，会对韦有好处的。”

说是耐心等待，却又急不可待，想把话讲完。我又发微信给莫转韦：“原诗中，‘沽容’乃‘枯容’之笔误。你我均未达到形容憔悴枯槁这步田地！颈联让人难以接受，分明是说‘水流东海’‘日落西山’。你是楹联行家，应了解广大民间常见挽联用这种字眼，如‘日落西山难见面，水流东海不回头’‘日落西山留不住，水流东海永无回’‘流水夕阳千古恨，春风落日万人思’。你我都健在，想起了这个意思，不感到悲哀凄凉吗？

“我俩都姓‘共’，唯物主义者，不忌讳言生死，但我们还活得好好的，何必去乱讲是‘下山货’这种倒霉的话啊！我向你袒露心迹，读到颈联，像吃到苍蝇，难受至极！所以才急于建议你，千万不要发这种令人不悦且又出丑的影响诗人形象的诗！”

韦回复：“我现在医院留医，待身体好后再谈吧。”我立马给韦发“祝你早日康复”微信，表示慰问。我一方面感到内疚，一方面感到吃了闭门羹且自讨没趣！

韦给我的印象浮现在脑海里。韦于高中时期，我是学校分管教学的副职领导，兼上他们班的语文。韦如今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广西诗词学会理事、忻城县诗联学会秘书长。发表诗词500多首，对联700多副。《忻城土司志》执行主编。曾荣获忻城县人民政府授予“优秀中青年科技人员”、地区文化局授予“优秀文化局长”、自治区“知工办”授予“知识工程先进个人”荣誉称号。韦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春风得意，是我众多学生中的佼佼者，我引以为骄傲！

“内疚”“吃了闭门羹”兼而有之的感觉归感觉，奇迹正在发生！翌日清晨，打开手机，看到了韦诗修改稿。诗题不变。诗曰:“虽然通话几分钟，倍觉师生情感浓。回想那时当学子，端观此际换颜容。授知解惑传真理，育德培才播惠风。一日为师恩永记，双馨德艺令人恭。”读后，喜出望外！随即发微信给莫转韦，先发“OK好的”，再发“笑脸”“谢谢”，后发“病中修改，得一首好诗，令我感动！彰显你的聪明才智！祝修改诗作成功！祝你早日康复！”

无独有偶。又翌日，韦发来新作《感谢恩师关心与勉励》：“拨机询问病如何？禀告恩师非重疴。手术除根需养胃，医生嘱我要防魔。华佗再世排危难，扁鹊悬壶治愈多。现代医疗条件好，身心健壮又吟哦。”诗作中，写老师“关心”，有了，却是淡淡的，重点悄悄地转移到医生及其治疗上，医生才是真正“关心”；“勉励”相当淡薄,奋发向上力度不足；也有一处笔误；总体有“走题”之嫌。后来，在我们之间默契地短信对话中，韦数易其稿，获得修改成功。诗曰：“拨机询问病如何，禀报恩师非重疴。手术除根需养胃，医生嘱我要防魔。园丁育李求花艳，翰苑栽桃盼果多。祝福身躯康复快，题诗撰对又吟哦。”OK！

以上文稿正在反复修改时，韦已康复出院，“题诗撰对又吟哦”，加入我的微信群，又发送新作《蜡烛吟》等二首过来，“请黄汝迪老师提出修改意见后，再修改定稿”。韦如此认真、谦虚，那老夫我就只好奉陪互动，尽力而为。热切期盼贤弟子韦有更多弘扬主旋律、高歌新时代、传递正能量的诗章问世！

不揣冒昧，拙文有点像“旱鸭子”讲了“游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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