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期芝州碧水舞烟霞乍晴还雨的红渡镇红水河畔一群

北宋时期，芝州碧水舞烟霞，乍晴还雨的红渡镇红水河畔，一群身披蓑衣的窑工正忙碌着，做料、拉坯、上釉、添柴……但那座被称为“龙窑”的长长的窑炉，没有一刻不牵引着大家的目光，一炉新瓷又将出窑了，不知毕剥的火烧声响里将欢送出怎样的媚姿秀色。众人热烈地议论，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希望，同时好奇地缠住了一位资历最长的窑工。他只是微笑不作答，他在等待着奇迹的诞生，从这一炉新瓷里，世人将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已经在最为得意的瓷器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唯有他有这样的权利，他是极少数能掌握一整套制瓷工艺的工匠之一，赢得众人的尊重景仰……孰料，一夜间，洪水泛滥，芝州被淹，曾经热火朝天的作坊和意义非比寻常的一炉新瓷被掩埋在了泥沙之下，来不及运出的瓷器，价值连城……

一直以来，这个传说像一幅粗略勾画的白描，却异常强烈地吸引着我的好奇心。因为自小就知道，中国，瓷器，有着同样的名字China，浅韵青醇、气味悠然的瓷器是东方文明古国的文化瑰宝，也成就了一曲流行歌曲《青花瓷》的千般韵味。“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这是唐朝诗人陆龟猛盛赞越窑青瓷的诗句。一句“千峰翠色”将越窑青瓷震撼人心的魅力描绘得气味悠然，令人神往。

千峰翠色、类玉类冰，几近极致的赞誉源于一个古称越国的地方，一条不平凡的江水以及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的出现，让历史变得与众不同……2005年，浙江上虞上浦发掘出土一批瓷器，其中一件青瓷碗底部刻有四个字：谢胜私印，属于东汉时期。上虞上浦镇“小仙坛”是迄今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成熟瓷器的窑址，曹娥江畔，成熟的瓷器在此诞生……

越窑青瓷的成就在中国瓷器史上已臻顶峰，但在今天世人的眼里，最好的瓷器出在宋代。宋瓷之美，前无古人：官窑美玉般的质感，冰裂纹般的“开片”，美丽天成；汝窑有着幽玄、静谧的釉色；定窑瓷器象牙白色莹润柔和；钧窑釉色丰富、色彩绚丽；哥窑青莹无瑕。明代永乐年间最出名的是甜白瓷，瓷色白而甜静……然而，无论是精巧细致的官瓷，抑或是古朴简洁的民用粗瓷，古瓷于我，都只是从来未曾触摸过的缥缈影像。

但是，在2008年3月，那些缥缈突然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一幅粗略勾画的白描渐渐染亮成了水彩，在今天的忻城县（古称芝州）红渡镇红水河畔，从两座古窑里出土了1000多件宋代珍贵文物。站在古窑边上，那些饱含岁月烟尘的沧桑魅力扑面而来。古窑烧制瓷器主要为民用粗瓷，这些器物以青釉瓷、绿瓷为主。其中有一只执壶最为引人注目，执壶质地温润，喇叭口、直颈、曲形流略长、单把执手、圆球腹圆中略见微折，造型富有变化，圆与长、曲与直的各种不同线条和谐统一，丰满大度与婀娜秀丽完美融合。细看，还有许多造型独特的瓷器，形状像蚕蛹的梅瓶，能够发出美妙声音的腰鼓以及瓷碗、碟、盏、杯、罐、擂钵、熏炉、药碾、魂瓶、多角罐等20余种，彰显着沉静、端庄、稳重的质感，造型和装饰丰富而生动、拙朴而厚重，弥漫着浓郁的民间生活气息。

其实，红渡古窑址早于1981年被发现。1987年，我国著名的陶瓷专家史树青先生，来到忻城实地考察该窑。他从地表采集的陶瓷标片判断，该窑始于唐，盛于宋，衰于明。但缘于种种原因未曾对古窑进行深度探究。2008年，考虑到来宾桥巩水电站的工程建成蓄水后，可能会淹没红渡古窑址。经报请上级部门批准，当年的3月14日，广西文物考古研究所、柳州市博物馆、忻城县博物馆，联合对该窑开始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

专家们在一件制陶工具的执柄上，发现刻有“元丰四年四月二十四日洗且记者”的纪年铭文，元丰四年（公元1081年）为北宋晚期宋神宗的年号，表明该窑至少在北宋晚期已经烧造，距今已经有900余年。考古人员还从陶器的铭文中获悉，该窑曾经有过姓“韦”的窑工在此劳作过，这在北方古窑的挖掘中极少见到，估计该窑工人可能为当地居民。

专家称，红水河流域古代窑址以前很少发现，像忻城红渡古窑址这样的北宋后期窑址，目前在桂西北地区尚属首次。至于这个瓷窑为何在此烧造，烧造的产品又运销何方，不得而知！

红水河，一条江水；韦氏，一个窑工……似乎在复制着一千多年前曹娥江畔的历史传奇。如此想来，红渡古窑瓷器的烧制具备了必需条件：有适于制造瓷器的瓷土，有作为燃料的松木或煤炭，还拥有红水河这条便利的运输通道。但这里所烧制的瓷器踏上怎样的旅程？一个谜！红水河交通航道可通达广东等地，很久以前芝州就与外界有着密切的商贸文化交流，民窑中的精品会远销？还有，古时有“土贡”一说，即地方政府把精美的瓷器以土特产的方式贡奉给中央朝廷，那么，红渡古瓷进贡给谁呢？现有的史料没有足够的分量把这一个个问号拉直。但我们知道，红渡青山绿水间曾有过瓷器时代的辉煌，这一方地域像水墨清画，传说与史实若隐若现，朴素自然，更采用丹青手笔大片留白，给世人留下充裕的想象空间……这些瓷器在土里埋藏久了，里边装满了从土地深处积蕴的性灵，把瓷器放在耳边倾听，能听出土地心里不会被埋没的禅歌，能听出万千种土地上生长的植物拔节之声与成熟呼唤，能听见作坊间神秘的泥与水的对话，还有不曾流散的文化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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