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路 那物 那人 □苏玫

2011年立冬，据说是来宾建市以来最大型的文艺采风大军行至象州，我有幸得到时任市作协主席龙志的召唤，作为编外人员，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来宾文艺大咖云集的采风队伍后面，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的文艺采风。

象州温泉，是我的第一站，大军的第三站。大军是从来宾出发的，一路已游览大湾古码头和石龙古码头。

当晚，我和他们在温泉源头飞檐翘脊的凉亭中闲坐小酌，杯酒言欢，四周原野的芳香和清凉慢慢爬遍全身，人一放松，便生动真实，话语诙谐有趣。猜枚行令，酒入舌出，文学的交流就像夜空中绽放的烟火，闪现、飘落。

第二站是象州县的中平七星古榕。在中平镇河村，七棵600多年树龄的古榕沿溪排列，状如北斗七星，喻团结、平安、富足。

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根盘结交错，估计七八人都抱不拢的老古榕让大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画家拿出纸笔安静坐下，眼看着物，手持着笔，纸上留下印象。

不少人纷纷拍照，一时间，一切能把风景记录的机器，都被利用了。一切都是被拍摄的对象：河边洗衣的勤劳村妇、枯瘦老妪；如盘龙般的老根；老根上的嫩叶和蜂窝；插队知青住过的斑驳老泥房；破烂歪斜得似乎不堪一击的旧篮球架；穿拖鞋骑车的孩子……

我在他们的视野之外审视他们。

一个画画的年轻女孩离我很近，我凑近细看。在短短几分钟里，女孩就把远处的风景显现于笔下，每一笔每一画都带着紧迫的使命感，没有一笔浪费，像朱山坡的《我的叔叔于力》里的每一个文字的精致和有力。

我沉醉于女孩的笔尖在纸上跳舞之时，有人嗟叹：“不知不觉收获一组完美照片！”我闻声抬头，有不少“长枪”“短炮”对着我和女孩“咔咔咔”。想不到，观察他们的我也成为他们捕捉的“猎物”之一。

下一站是象州县寺村镇白石村内1801-1872年晚清进士“江南才子”“两粤宗师”郑小谷故居——比部第。浩浩人马进入村落，村民满脸欢笑，孩子嘴里的棒棒糖快乐翻转。

郑小谷先生是象州县的文学瑰宝，县文联主办的文学内刊《热泉》还专门开设“小谷故事”专栏，专门向后人推荐介绍他和他的文字作品。县里每年一次的文学评选活动，冠名“小谷杯”。郑小谷先生手持书卷长衫飘飘的大理石雕塑多年来屹立在象州文化广场上。将郑小谷先生搬上荧幕是廖才兴老师多年的愿望，近年来，他一直积极奔走和促成此事。若小谷先生上了荧幕，或许他在另一个时空会走得更远吧。

小谷先生的善对和诗作，我早已领略过。殊不知，他的书法竟是那么炉火纯青，我伫立在他作品前，仿佛被涤荡了心灵。连时任市书法家协会主席陆永怀也不禁连声说：“好！好！实在是好！”

最令人钦佩的是，郑小谷先生任高官14月，因不愿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为施展平生抱负，以“亲老乞养”为由，辞官还乡，著书教馆，讲学于两广间。诗人大朵耳闻此典故，赞说此事启迪后人。

一路又奔波，车里嬉笑欢声不断。一笑笑到武宣县城的黄肇熙庄园、将军第、灿烂的油葵花地，笑得油葵花们都弯了腰。

脚刚落了地，心却悲喜交加。令人震撼和叹息的是广西最大的地主庄园——建于民国2年（1913年）黄肇熙庄园规模如此的布局完整、功能齐全、面积宽大、庄严肃穆、优雅迷人，当时却是如此地无人问津和破败残缺。

黄肇熙的后人——那位皮黑肉实、眼神炯亮、鼻梁坚挺的中年农民亲自为采风团作导游讲解，讲述着这个占地160亩有房屋199间的老庄园的过去、现在。他急切想找人来保护这个祖先留下的珍贵遗产的语气和神情令人心痛不已。

相反，建于清嘉庆6年（1801年）、繁衍了10代人、出了刘炳宇等8名将军，现在还有少许村民居住的将军第就保护得更好些。

将军第出将军，将军出处更像兵营堡垒，处处可跑马、瞭望、通枪眼。大门内开阔一片，往前走百余米，便遇一溜长长的低矮栓马墙，自中间通道处向左右伸展开去，以一个微微的弧度虚抱着大院。我前去触摸被栓马绳打磨得光滑铮亮的大理石栓马洞，摸到了一丝透进心底的清凉和怜悯，耳边突然爆响起一声响至云霄、破帛般的嘶叫，我感到绳勒、鞭打的火辣和心痛。雷鸣般的马蹄声夹杂着历史的风暴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一位身材高大、气质轩昂的艺术家被同行者笑喻为“将军”，他回头恰见我，亦庄亦谐问我说：“不是吗？很多年前我不是和你一起来过？”顺着他的思路，我竟有几秒钟似乎恍如隔世、时空跳转的感觉。

从清嘉庆年建造的将军第，到民国初年建造的中西合璧的刘炳宇庄园，要经过一片油葵花地。此时，油葵花们都已低下了头。欲笑还羞的笑脸，这也是，那也是，远也是，近也是。不长不远的油葵花之路，浓缩成无数张照片，再次被记录。

恰逢周日收兵，大部队休整回营。龙主席另辟新路，带着我们作协几人一起游览了武宣北门城楼和西门古码头。突然安静下来的旅程，让人突然地沉淀下来。清凉、湿润的晨风吹拂脸庞，我们在北门城楼冰冷的青石板上，远眺岸边巨石林立、川流不息的黔江水。

河风吹来，头发飘扬。天空蔚蓝，阳光灿烂。野花香，鸟儿唱，虫儿草边跳。山巍峨无言，水奔流歌唱。我们或站或坐，或安静，或思考，或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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