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红石矶

黄德良（桂平）

2016年一个冬日，阳光暖和，我与桂平众作家乘坐游船去大藤峡采风。这是一条寻觅起义文化和红色文化之旅，也是一次体验水利枢纽工程建设成就之行。

本以为会有人要诗兴大发，或引吭高歌，可是没有。一踏上大藤峡游船，我们的心便变得沉静起来。游船逆江而行。任游船犂起的江水反击船板啪然有声，任江风吹拂采风团的旗帜猎猎而响，大家都在静静地观看两岸的奇山秀水，观看施工的车辆穿梭往来，并陷入到深深的思索之中。

不经意间，终于有人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红石矶！”随着他手所指，我看到了水边一片通红的石头……

独占地之利

大藤峡位于桂平城区西北约8公里的黔江下游，全长44公里，是广西境内最大最长的峡谷。相传，古时有大藤如斗，横跨江面，昼沉夜浮，供人攀附渡江，故名大藤峡。

大藤峡，四面高山环绕，峰峦重叠，绵亘数百里。峡中河道曲折，危岩奇突，险滩密布，暗礁四伏，巨浪翻卷，漩涡连绵，江水汹涌，涛声若雷。民谚因有“上七下四中间三，古往今来称恶滩”之说。而出了弩滩口，才是“险处不需看”了。

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曾放舟大藤峡，在其游记中写道：横石矶“有石自江右山麓横突江中，急流倒涌，逐极澒洞之势”，“两岸山势高耸，独冠诸峰，时有石峰悬峙”。

过去，弩滩口岸上有一座甘王庙，香火鼎成。那些运货或捕鱼的船只经过这里，主人都要上去烧几炷香，祈祷甘王菩萨的保佑平安通行，可是，仍然有不少船只在经过这里，因稍不留神而船翻覆江。

地势的险要，历来都是兵家争夺之地，或一夫当关，便万夫莫开，或一入进去，如请君入瓮。如紫荆的风门坳、双髻山，南木的猪儿峡、水口江的罾鱼口。大藤峡正是由于山高峡险，江流湍急，树木密布，古往今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著名的明代大藤峡瑶民起义就爆发在这里。这是中国历史上规模较大、延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农民起义。从明洪武初年（公元1375年）至天启年间，持续270多年。斗争范围北至荔浦、蒙山；东至梧州、藤县；东南至容县、陆川以及广东高、雷、廉三州和湖南南部等地区。起义军到处“堕城杀吏”，“劫库放囚”。明王朝惊恐万分，先后派韩雍、陈钧、王守仁等率重兵镇压。起义军不畏强暴，英勇不屈，前赴后继，坚持斗争，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

大藤峡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不但在动乱和战争年代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且在和平建设时期，也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如今，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历史又将在这里写下新的篇章。

烈焰映长空

红石矶，原名横石矶，是大藤峡自然景点之一，是浔州八景即“西山晚照,东塔洄澜,白石洞天,罗丛岩月,铜鼓滩声,鱼王朝石,莲塘夜雨,南江夜渡”之外浔州重要的景点。

红石矶位于桂平市西北面的黔江上游，距离城区较近，交通便利。在大藤峡中段，两岸是高山峻岭，水面狭窄，急流倒涌，南岸是桂平石龙的中峡江村，北面是武宣县辖地。这一段极为狭窄险要的河道，两岸山势陡峭，植被茂密，曲径幽深。有绛红色巨石自江南岸山麓横突伸向江心，故名横石矶。

“这里是广西典型的丹霞地貌，一般的石头都是呈黄褐色的，而为什么红石矶是绛红色呢？”有同行问。

我随口而答：“那是被大火烧红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桂平人，我家就住在大藤峡北面，从小就对大藤峡的故事耳熟能详。而对这一段悲壮的传说，村里人总是众说纷云。

有人说，明代大藤峡瑶民起义时，朝廷几次调遣大批军队进行武力镇压，将整段大藤峡峡谷封锁得严严实实，见人就抓，见树就砍，造成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藤峡入口处所设的关卡更为严密，驻兵日夜把守山头、路口，横石矶上堆满柴薪，点火防控，晚上火光把峡江照得通亮如昼。有也人说，大藤峡瑶民起义军为了阻止明军进入，就地取材，在横石矶燃起了柴火。柴薪积日累月地烧，噼噼啪啪，熊熊的烈焰映红了奔腾的江水，辉映了大藤峡的上空。明军来到这里，只能望火兴叹，不敢入内。

正是这场日积月累的熊熊烈火，把横石矶全烧红了。虽经数百年风雨的冲刷和江流的侵蚀，但红石矶至今红色依旧。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虽然同样是一段悲壮的传说，却说法不尽相同。我宁愿相信后者。这里山深林密，野兽出没，蹂躏庄稼，威胁着老百姓的生命。曾经，他们在村边地头，捡拾干柴，燃起野火。野兽见状，不敢稍近半步。大火熄灭后，月黑风高，有的野兽又会铤而走险。有时，早晨起来，还可见到有小野猪、大山鼠被烫死其中。

大藤峡起义军和两岸人民聪明智慧，浴血奋战。我们的原始人类就已经懂得用火来驱逐野兽和盗贼，将火用于战争先例更是不胜枚举，而大藤峡起义军用火作为城墙，如同所采取的游击战术，不能不说是伟大的创举。

望着绛红色的红石矶，我仿佛看到，在熊熊的烈焰之后，那些石头便如镬头，滚汤之气经久不息。当那些明兵踏上去时，便如青蛙跳进了热镬里，跳啊叫啊！然后便一个个倒下了；江风吹来，仿佛夹杂着丝丝的肉焦味。我的心情无比畅快。

抗日伏击战

日军入侵桂平时，桂平人民奋起反击。紫荆的花蕾、垌心的王举、南木的石狗头，石咀的东叶，油麻的林村，蒙圩的官桥，黄村的井冲，福山的马潭桥等地，都发生了民众武装抗击日军的战役，而在红石矶发生的一次抗日伏击战，就比较著名。

黔江是广西中部的交通动脉，两岸没有铁路、公路，大宗运输全靠水道。1944年冬，日本侵略军侵占广西后，把黔江作为一条重要的水上运输线。江上，常有满载日军士兵和军火的船只往来。

那时，大藤峡周边的抗日游击队非常活跃。红石矶在中国抗战的历史里，注定要被写上浓重的一笔。

1945年1月24日，桂平抗日游击队、贵县龙山抗日联防指挥部和武宣东乡抗日游击队互通情报，日军数百人的船队正乘船自黔江而下。

桂平、贵县、武宣三地游击队商议，到红石矶伏击。红石矶是黔江大藤峡的一个很长的滩，地处武宣、桂平两地的交界处，也是黔江干流中江面最狭窄的地方。这一带，冬季水枯，江面更窄，加上两岸地形复杂，巨石林立，林木茂盛，容易隐蔽，正是截击日军船只的好地方。

桂平抗日游击队率先组织游击队员50多人及中峡江、洪村、永兴等村群众近千人，到红石矶埋伏，以截击日军。贵县龙山抗日联防指挥部和武宣东乡义勇军也迅速反应，贵县龙山抗日联防指挥部派廖鹏翥、韦志龙、廖松和等带领60多人，于25日前往红石矶南岸，配合北岸韦世宽、韦世常、刘铁民领导的武宣东乡义勇军，与当地桂平新源村中峡江的廖广华、陈基年等游击队员汇合，共同夹击日军船队。

1944年1月25日，日寇5艘大驳船由六七艘橡皮艇护送，从柳州方向经大藤峡顺流而下，在红石矶遭到游击队伏击。桂平游击队员吴小虎等10多名农军，在突出江心的一堆大石上狠狠射击日军.杀伤敌人多名。日军慌忙窜上南岸，企图抢占有利阵地，又被自卫队及农军打死20多名。他们复退回船上，驶入南岸边的死角进行负隅顽抗。

直到晚上，日军才战战兢兢地摸黑往下游漂流而去，逃到下游的坪冲村，上岸挖了24个坑埋葬尸体。

这场战役，游击队员击毙日军127人（其中，日军联队长向井立夫也丧身江中），缴获大批武器和物资，截断敌人通往柳州的水上运输线。游击队员及群众牺牲3人，重伤3人。

这是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劣势装备胜优势装备的战役，是华南地区一支抗日队伍的典型战例，大长了桂平人民抗日的斗志。

70多年过去了，大藤峡红石矶抗日伏击战，留给我们今天的，依然是一段红色的记忆。

红石矶，永远的红石矶！它见证了明代大藤峡的血雨腥风，见证了抗战时期桂平人民的抗战硝烟，也见证着今天大藤峡建设工地的热火朝天。大藤峡水利枢纽工程建成后，红石矶将沉入江中，淡出人们的视野，但有关它的传说、故事将永远鲜活在桂平人民的心中！

（图片由黄信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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