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一只鹰 梁积林作品赏析

崔学丽

梁积林是近年来在中国很有影响力的一位地域特色十分鲜明的诗人，他的诗歌所关照的始终是西北大地上的一草一木和人文景观。《部落》《西圣地》《西北偏北》《河西走廊》等诗篇，都是围绕西北这块热土而写的，他的诗充满了对地域特性的感悟和神性的思考，从细小的民俗民风到深度的宗教哲理，都在他的诗歌中有深彻的领悟。原《诗刊》社主编叶延滨曾说过：“梁积林是用诗歌描绘西部风景的高手，他是一位大自然的歌者，他的诗仿佛一幅幅水墨风光画，只是和传统歌咏自然的抒情诗不同，在风景后面是人，在一幅幅风景映衬的画面上展示的是平民世界的风情百态，支撑着梁积林的是中国文人的悲悯情愫：‘是不是住着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爱的小国度/是不是住着一个大大的大大的大大的爱的大虚无’。”（《祁连青山马蹄疾》）。原《诗刊》社副主编李小雨曾说过：“梁积林与甘肃其他诗人不同，他不是在田地里空想的懒汉，而是内敛精神，吆喝一匹思想之马亲身耕种的百姓哲人。”（《雪暮中的马匹》）。原《诗刊》社资深编审周所同也曾说过：“梁积林是诗人，诗界无人不知；现在，我称他是\\‘画家’，是我的专利；诗画同源，本无高下，但寥寥数语，就勾勒出一幅生动、传神的画图，他真有这个本事；语言的丹青，简洁的线条，鲜活的构图，出人意料的留白和浓淡相宜的色彩，加上他闪电般突然凝注的目光，凡他用心用力之处，总有好风景看；从这个角度去想梁积林，愈想愈觉得他就是画家，是语言丹青高手，而且，那些画面背后呈现、弥散出来的氛围、气息、意蕴，总令人向往，想着、想着，就被他带走带远了……虽然他地处偏远边关，但内心的锦绣，草长莺飞的生机，不亚于水乡江南；他的诗特立独行，技法上独辟蹊径，意像营造上独具匠心。梁积林与他的作品，就构成了卓尔不群，又无谁替代的独特风景。”（《想到哪说到哪》）。

引用这么多名家对梁积林诗歌的见解，意在说明他在诗歌技艺上的精湛，已几近完美。我们在解读梁积林诗的时候来重新梳理一下近几年来他在文坛上取得的成绩。

《诗刊》2003年11期“每月诗星”，2005年他出席了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被誉为中国诗坛“黄埔军校”的第二十一届“青春诗会”。《星星诗刊》2010年6月“首席诗人”，《中国诗歌》2012年9期“头条诗人”。2016年在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届高级研修班进修学习，2018年出席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第九届“青春回眸”诗会。近几年来，他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刊》《中国诗歌》《天涯》《作家》《红岩》《诗选刊》等国家级、省级刊物发表大量诗歌、小说作品。并有作品被翻译成外文在国外发表。作品被选入《中国年度最佳诗歌》《中国年度诗歌》《年度文学精品》《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散文诗精选》等数十种重要选本。作者及评介在《高中生学习试题研究》和《中学语言》上刊载。著有诗集《老月亮的歌》《河西大地》《西圣地》《西北偏北》《部落》《梁积林的诗》《文学陇军八骏金品典藏·诗歌卷·梁积林的诗》。长诗《河西走廊诗篇》被列入今年“一带一路”百部精品图书，并通过馆配途径配到全国中小学图书馆。先后获得《诗刊》优秀诗集奖、《飞天》十年文学奖、甘肃省“敦煌文艺奖”、甘肃省“黄河文学奖”、“全国十佳诗人”称号、《诗探索》诗歌奖、《绿风》诗歌奖等多种奖项，并获得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

其实梁积林不仅仅只是一位诗人，这些年来，他在精心打造诗歌精品的同时，也写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富有西部风情的小说。他有多篇小说在《人民文学》《山花》《红岩》《西部》《鸭绿江》《绿洲》《飞天》等数十种刊物上发表。《寻找道尔基》等短篇小说入围《红岩》文学双年奖，长篇小说《付楼镇》入选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梦”主题重点项目。2007年其诗歌《扁都口》在《人民文学》发表——这也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张掖作者的作品首次登上《人民文学》，同时他也是最早在《诗刊》上发表作品的张掖作者，今年3月他的短篇小说《刀郎羊》又在《人民文学》第3期发表，这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张掖作者首次在《人民文学》发表的小说作品。

梁积林的短篇小说《刀郎羊》以朴实的语气叙述了“二舅”在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刀郎羊而经历的一系列事情，把西北的苍茫和冷寂的氛围成功地营造出来，向读者展示了西北风俗民情以及由此而生对生命的感触。《刀郎羊》是一部很有艺术魅力的作品，这来自于它苍茫辽阔的意境和凝实厚重的叙述。苍茫辽阔的意境主要体现在回忆式叙述所引起的较为宽阔的时空对话和对纯朴而传统的西北风俗的书写；后者则以作者对生命无常和生活浑浊性的思考为基础，既写出了荒凉而无奈的宿命之感，又写出了“二舅”等人的生存状态。

近年来，梁积林的创作目光始终凝视着河西大地的自然风光和民俗民风，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书写西北大地河西走廊的占有较大篇幅。小说《刀郎羊》里，有关自然风光的篇幅远不及对民俗民风的描写。尽管一提起西北，人们便会联想到荒凉、沙漠、骆驼等词语，似乎书写这片土地已不能使我们再感到新奇，但《刀郎羊》仍然很具有吸引力，这不仅体现在作家对这片土地的细腻把握，更体现出作者对这片土地的深厚感情。

梁积林的作品，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都以宽泛的时空和地域性特色来描写，营造了西部苍茫辽阔的意境，这意境流转着的是作者理性的深度的思考，读后令人回味无穷，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也由此而生。正如著名作家邱华东说：“积林用诗的语言，探究在小说的西部丛林里：新鲜，奇峻而异秘；特立着，因为他已打开了一扇独行之门。”叶舟评价说：“梁积林在焉支山下写作，这座伟大的山脉赐予了他广阔的诗意，现在又给予了他深沉的叙述。诗人小说家永远是一个迷人的身份，因为这是对两个世界的趋近。”著名青年作家、《小说选刊》编辑李昌鹏说：“他深知人心朴素的愿望，人性庞杂的欲望，文字的履带将他的全部，越来越近地送进读者心房——梁积林是一位坦克般前行的作家。他的叙事绵密而强劲，他的写作在并不罕见的乡土世界，为乡土小说带来别致的气味。”

今年6月份，梁积林荣获第十七届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奖”，引起了文坛一片哗然，这也算是对作者多年来一直在文学这片天地辛勤劳作耕耘的一个回报吧。现摘录其两首：

敦煌

端着月亮，时光摇晃

眯眼呀，我嘬饮了一口旧情的敦煌

凿空的驼铃，如同诵经

新情旧情，敲着铜钟

其实，我就是千年的那个赶路者

或者就是一个佛陀

在这个无情的世间里

化一些世俗的情缘

飞天女，琵琶如马，反弹着天涯

给我六分钟的默想

给我六年的修行

神，或者神谕

额头上的十字星针闪亮

古董滩上：阳关

这沙，这沙砾，这黄褐色的飞旋和沉寂

这低垂而迷香的云，这云缝里泄下来的欢愉

这破败的木轮车

这张望的酒旗

风呼呼响的古董滩上

有一具风干了的兽骨在摇曳

如果这时候，谁能想到爱情

一定会想到一个牵驼人疲惫的身影

想到一个碗口大的伤痕

想到一锭银子其实像不像一口棺椁呀比一口棺椁

更沉重。想一座四合院里种上了一株

日晷的红柳；如红肿的眼睛

这破碎，这远

我真想把此时的阳关比喻成一次来生的拜谒

时间啊，我递给了你一枚

夕阳的关牒

三危山上，我饮一口夜光杯里的敦煌

给了我敦煌的敦煌啊

我回望了一眼内心的敦煌

这是梁积林《河西走廊》组诗中其中的两首。也正是《河西走廊》这一组诗，经由纳吉·阿曼文化基金会评审委员会票决，荣获2019年度“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创意奖。”本届国际文学奖共有2386位知名诗人、作家、艺术家参与角逐，分别来自67个国家，作品涉及27个语种和方言。经过评审委员会票决，最终有60位诗人、作家、艺术家从2386名候选人中胜出，荣膺第十七届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奖”（2019年度）。60位得主分别来自罗马尼亚、印度、伊拉克、摩洛哥、法国、美国、中国、西班牙、阿联酋、意大利、波兰、阿根廷、巴勒斯坦、土耳其、埃及、委内瑞拉、比利时、加拿大、克罗地亚、日本、英国等国。其中，中国诗人段光安（天津）、梁积林（甘肃）荣获该项国际文学奖创意奖，其诗、简介和照片等将收入2019年8月出版的纳吉·阿曼文化基金会编译的系列文学年鉴（多种语言对照）。据了解，黎巴嫩“纳吉·阿曼国际文学奖”创立于2002年，旨在“复兴文学与人的价值”，该奖一直颁发给国际最前卫的文学作品。

这些年来，粱积林创作颇丰，收获颇丰，今年获此殊荣，也是名至实归。人们都知道他是甘肃诗歌八骏之一，说他是甘肃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而我要说梁积林是河西走廊长空里翱翔着的一只雄鹰，一次次在鹰墩上歇息而后又飞向蓝天的鹰。就以他的这首《河西走廊》结尾吧：

一只鹰我说的是鹰墩上的一只黄鹰

她抻了抻翅膀上帝开门

她的眼睛里有两个古代的车轮不停地

运送着侏罗纪的风声

这大雪封门的早晨啊这燕子取暖的

檐棂。一只骆驼是我们夜夕里烤过的篝火

河西走廊啊，一座座古堡一座座烽燧

这大雪隆冬的早晨大雪西域天空

一道辙印

大地上的一根青筋

这贮藏了闪电的血管

每一粒雪都是一个新词

都是没曾动用过的谶语

谁能把她翻译成爱情

谁本身就是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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