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商改变农村③〡言里村：“生产末端”的跨越发展

【编者按】

借助互联网工具，一些乡村对当地特色商品的生产、流通、营销各环节迭代和升级。这甚至被看作是一种全新的乡村“发展范式”。

本系列文章选取四个具有一定代表性的电商特色村案例，试图解析在互联网影响下，农业生产、手工业生产和服装/纺织工业生产组织所发生的变化，展现当下电商特色村在生产组织、社会网络和空间形态等方面更为丰富的细节变化。本篇将介绍曾处于“生产末端”的言里村如何借助互联网机遇实现跨越式发展。

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江苏省常熟市出现了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大潮。丰富的纺织服装产品，催生了市场的形成。1985年5月，在常熟南门长途汽车站南侧，建起了第一个专门为农民销售家庭工业产品的市场。之后，大棚市场陆续出现，规模庞大的常熟服装城逐渐成形。产业与市场开始互促共荣。

靠近常熟服装城的言里村，原本只是产业链生产末端的一个普通村庄。连接互联网之后，言里村从低附加值的“生产末端”，演化出协调与整合周边资源的能力，实现跨越式发展。

言里村土地面积3.2平方公里，本地人口3000多人，外来人口却多达15000多人。与三合口村一样，在互联网发展之前，言里村就已经完成工业化进程。1980年代起，村民不再依靠单一的农业生产，开始从事三产、运输、农副产品交易等。2000年左右，言里村进行集体经济投资，建造标准厂房和商用房三万多平方米，引进服装及相关配套辅料、包装外资企业、个体工商户近900家。而互联网的发展给言里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生产末端”的跨越发展

2017年，常熟莫成管理区启动了打造“云裳小镇”计划，并成功获批江苏省级特色小镇。“云裳小镇”规划面积3.6平方公里，用地范围与言里村行政范围基本重合。

需要注意的是，“云裳小镇”并不是政府规划形成的，而是基于言里村已经“自下而上”形成的集聚效应。目前，言里村内的服装类企业，涉及服装产业链的各个环节，其中有81家服装生产企业、41家创意服装设计企业、686家电商企业，约12000名从业人员。

尤其是，平台型、功能型企业的集聚，在言里村的跨越发展中起着关键作用。其中包括阿里巴巴跨境电子商务中心服务商（常熟）、敦煌网、蝶讯网等B2B平台服务商，以及活跃的原创设计企业。

这些平台服务商，有的是为企业提供跨境电子商务服务，辐射整个常熟甚至苏州市；有的是为上下游提供专业的世界服装潮流信息，包括新兴面料、流行元素、时尚走秀等讯息；有的则为企业提供线上线下的员工培训与游学服务；还有的为企业提供各种网红营销代理……

敦煌网常熟负责人是一位年轻的85后海归创业者，他告诉我，他要回到家乡创业，是因为他坚信中国制造业有强大的竞争力。调研中，我们还遇到了很多专业人士、大学生以及高学历人群。他们对未来有着自己的预期和信心，这是支持他们创业的动力来源。

言里村局部鸟瞰。图片来源于莫城管理区

尽管目前这些平台型、功能型企业仍处于市场探索阶段，但未来，这些与互联网、大数据共生的新型企业有望带动常熟服装产业转型发展。围绕精准营销，商户、商品、商铺及消费者精细化管理，产业链上下游快速反应构建信息化系统，捕捉消费需求，打通设计研发、面料、生产、销售、物流等环节，形成产业大数据中心。

在“云裳小镇”计划中提出“依托互联网+、云计算、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等关键技术，推动区域电子商务、智能工厂、共享工厂和智能物流的发展……不断增强常熟在时尚趋势发布领域的全国乃至全球影响力，力争成为国际创新示范基地和全球时装产业创意之都。”

村庄的社会福利改善

言里村60周岁以上老人有800多名，其中80岁以上老人151名。每年，村里给老人们的补贴达200多万。

此外，2014年至今，每年言里村村集体支出均超过1000万元。除了补贴给老人们的福利性支出以外，还有大量资金投入到村庄基础设施建设、环境卫生以及管理等方面。那么，这些钱从哪里来？

在言里村的一份文件中，明确要求“依托原有标准厂房，确保资产升值，形成稳定的财力来源。充分利用区域内的边角地块，整合资源，加大配套性集体财力载体的开发建设，发展功能性服务。”

实际上，自1997年对传统集体经济的改制浪潮之后，苏南农村的集体经济并没有消失，而是出现了新的形式。其中通过房地产物业建设和出租，收取租金，最为普遍。

2016年，言里村级资产总额达6015万元，拥有标准厂房37000平方米，商用房700平方米。正是由于言里村保有了一定的村集体资产，每年都能获得稳定的租金收益。而租金收益增加了集体财力，又反哺给地方。

言里村历年集体经济收入。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由作者绘制或拍摄

言里村历年集体经济支出

跨越发展背后的原因

最重要原因是互联网的出现，导致中间流通环节减少甚至被消灭，在互联网+的过程中，下游企业在组织生产过程中，形成的生产能力、加工速度和供应链配套，反过来又会制约上游，甚至把产业链上附加值高的部分功能拉回至产地。

比如，以往设计公司倾向于在大城市，以便获得最新资讯和设计人才，而现在互联网通信便利，越来越多的服装原创设计公司开始落户本地，节约企业成本。又如，随着实体店向概念化、体验店转变，销售端也从靠近消费者市场趋向回到本地。

产业链附加价高的部分功能被拉回至产地。

第二个原因是经过三十年发展，原常熟服装城功能已趋饱和，空间资源紧张。亟需新的空间载体承接功能外溢。

这时候，言里村的区位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一方面是与服装城便利的交通联系，另一方面是东临风光秀丽的昆承湖。因此，早在2013年，言里村所属的莫城管理区就着手租赁村里老厂房，对其统一更新改造，进行功能集聚引导。2017年，进一步启动了“云裳小镇”计划。

新问题

当然，言里村的发展也面临一些新问题和挑战。

其一，对3.2平方公里进行开发、出租和经营，村委会已经不再是守夜人，而是经营者。尽管每年都有稳定的收入和支出，但并不是城市的财政预算制。那么，对于类似言里村这样的村庄，国家及地方政府应给予什么样的支持？

其二，新经济高速发展的伴生现象则是“本外二元化”，本地人和外来人口使用同一空间，却形成了一定隔离。在言里村及周边淘宝村中，大量外来人口对住房、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均造成较大压力。外来人口租房多以“三合一”的方式出现，即生产、仓储、住宿在同一场所。为了确保消防安全，各村都要对家庭作坊进行排查整改。言里村每年需要定期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到村内800多个家庭作坊的整改工作中。

村庄作为自治组织，不同于城市社区居委会管理，对于涌入大量外来人口的村庄，其社区治理、社会福祉问题，需不需要更高层面的治理？其资源配置、警力配置又是否满足要求？

其三，未来如何承接更高级的生产要素，实现人才升级，以及容纳产业的更高级的空间环境？相应的制度和政策仍然有待思考。

参考文献：

刘志彪,张月友.新苏南模式推动多种所有制经济协同发展[J].中国国情国力,2018(5).

（作者现就职于苏州科技大学，系英国卡迪夫大学访问学者，2013年获得同济大学城乡规划专业博士学位，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电子商务对农村社会网络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研究——以江苏“淘宝村”为例（51508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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