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恋人 ■夏 惠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月牙泉,就在那里,山的臂弯,静静偎依,不悲不喜,不舍不弃。

鸣沙山,就在那里,泉的旁边,默默屹立,不来不去,不增不减。

泉,在山的怀里,就住在山的心里；山,就守在泉的身旁,手紧紧牵在一起；他们,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沙和泉原本是最不该在一起的,但远行的沙到了这眼泉的近前,就停下了脚步,从此,守在了那里,相互凝望,永不分离。

鸣沙山是沉稳阳刚的,月牙泉则是娴静柔美的。山站在那里,臂弯里甜憩着美丽的泉,千百年过去,多少沧海成了桑田,多少海枯石烂的承诺成了谎言,可千百年来,停在了月牙泉边的鸣沙山再没有向前挪动脚步,或许是他唯恐惊醒了臂弯里那沉醉了千年的梦,他愿意永远醒着,愿意永远守护着,哪里的沙会像他一样傻啊!他们疯狂地扑向水,吞噬着遇到的每一个生命,楼兰的遗迹就是明证,就连曾经碧波荡漾的罗布泊也成了他们的领地,于是,他们经过的地方,就只剩了沙,没有人再记得水的名字。可鸣沙山不,月牙泉不,从他们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

鸣沙山是有灵性的,这一点月牙泉知道,他们一起和谐了风、沙、水的存在。高兴时,山会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唱一首歌,只唱给泉听的歌；泉听见时,笑弯了眉,所以,有了山的守护,泉是幸福的；有了泉的依靠,山是快乐的。风,就像一个母亲,守护着山,也呵护着泉,她把山的歌声传得很远,很远……当然,在人的耳朵里,总将那些低沉的情歌附会成了一场金鼓不息的战争。这就像心里有佛的人,处处看见佛；但心里有兵戈的,处处都听见不息的金鼓。

鸣沙山的胸怀是博大的,这一点月牙泉也知道。山并不为人们听不懂他的语言而记恨人们,只有人才会为别人不懂自己而急躁。他是山,是一座由五色沙堆成的沙山,是一座心里有一眼泉的沙山。更何况,那些语言是说给泉一个听的,只要泉懂了,就够了,别的,都无所谓了。于是,人们在山身上跑也好,跳也好,写下些山和泉同样也看不懂的文字,画下些莫名其妙的图画,甚至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又有什么呢?很快,所有的一切在一夜过去之后就全都被抹平了。风的手带着母亲的温暖,帮助山治愈了人们留给自己的所有的伤,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白天,山和泉看着那些像蚂蚁一般的人们追逐嬉戏,或者恋人们依偎在一起,眼里充满了慈爱；自从心里有了泉,山看到人们时,目光也变得柔和了。风看着山和泉的幸福,也轻轻地,轻轻地……山和泉绽开最美的笑容,让那些在城市纷繁的生活里受伤了的疲惫了的人们,在他们的怀抱里哭,笑,或是安静。夜里,人们回到了城市的笼子里,山和泉便自由了,他们说着这一天见到了新奇,一个说,一个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说着说着,就都睡着了……只留下风,悄悄地抚慰着人们留给山和泉的伤。

鸣沙山是有性格的,这一点泉也深深知道。别的地儿的山没有这样的性格,有了泉在他心里紧紧依靠,他心无旁骛,他不停地借助风的力量向天空冲刺,即使一次次都以失败告终!泉静静地看着,不悲不喜,不离不弃。一旁的风,总在默默地帮他疗治身上的伤,在他和泉之间传递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鼓励着他向着更高的天空冲去……于是,便形成了他如刀刃一样的脊梁,让他向着世界、向着天空展示自己的阳刚与力量。他才不像大沙漠中的那些沙丘呢,他们只会暗暗地拱起背,在沙漠中蠕蠕前行,吞噬掉他们遇到的一切……

在敦煌,在这里,山和泉是有性格,有灵性的。因为山是属于泉的,泉是属于山的!

泉,就在那里,在山的心里；山,就在那里,在泉的身旁。手紧紧牵在一起,心默默连在一起,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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