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登清凉山

武军民

革命圣地延安有座清凉山，位于城北的延河岸上，与凤凰山、宝塔山隔水相望，是延安城“四大名山”之一。由于清凉山历来便是延安的名胜，历代名人为此留下的诗、词甚多。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是延安城秋日夕阳西下的情景，我和好友到此游玩之时，也适逢深秋。林立的高楼，来来往往的汽车，摩肩接踵的行人，还有举着小旗穿着红军服装的导游，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塞得满满的。人们操着各地语言，或休憩，或呼喊，或穿梭奔跑，或比手画脚讨价还价……熙熙攘攘中，只有延河水依旧绕着清凉山安静东流。

穿过延河大桥，我们顺着石路向山上走去。迎面是一个牌坊，造型奇特、瑰丽，刻着“万佛寺”三个字，门柱上书“八景环山夜对凤凰楼上月，二水绕座晨望嘉岭塔边烟”。过了牌坊，就来到万佛寺石窟。石窟依山开凿，四周及大屏石柱上有神态各异的浮雕佛像万余尊。个个雕刻细致，玲珑剔透，姿态神情，栩栩如生。千佛像下部有较大佛、菩萨及佛教故事图，造型丰富，有唐代的雕刻风格，形象丰满，雍容华贵。清凉山石窟虽比不上敦煌石窟、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那样壮观，但却清透华丽而又纤巧细腻，有洁净素雅之感。看到这些高超的雕塑艺术，不禁令人浮想联翩。其神巧，正如《清凉漫兴》所言：“凿山成石宇，馋佛一万尊。人世亦稀有，神功岂无存。”

万佛洞左侧是三世佛洞，雕像刚健挺拔，富有立体感。弥勒佛坐在正中高约两米的蓬台上，两耳垂肩，大腹便便，苍劲古朴，神情盎然可亲，逗人喜爱。“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是对他胸怀的写照。

进入“曲径通幽”的假山洞，顺铁索石阶攀登而上，便来到诗湾，历代文人骚客登临抒怀，在此留下许多诗篇，一一诵读，便置身诗境中。我不会作诗，但心境同他们一样，充满对清凉山的厚爱。真是“历代名家爱清凉，登山赋诗激情扬，古今华章山增颜，新诗更比旧诗香”。诗湾诗刻参差磊落，不仅有诗风，且有书风，楷、行、草、隶各有形态。既有咏诵之情趣，又有欣赏之魅力。尤其是“清凉诗社”，给清凉山胜境大增光彩。

诗湾的左边有一条石刻游龙，爬卧在平台上，犹如在水中嬉戏，恰似齐白石笔下的虾，虽不是经典的细描，却有虾游之妙，巧夺天工，惹游人纷纷照相留念。

顺着石阶向上，在弓形湾下面有一丈多长平石台，中间有一个月牙形水钵，从水钵右角斜视水面，可见凤凰山上延安城墙，故名：“水照延安”。我们拾级而上，来到印月亭，小巧玲珑的亭子悬空高耸，仿佛一只雄健的鹫鸟凌空俯瞰。月照星稀之夜，凭栏俯视，一钩弓月从亭下的月儿井底涌出，井中明月与天空月交辉映。站在印月亭上放眼远望可见凤凰雄姿，览延安全景。

转过庞公祠又来到范公祠。这位封建士大夫中的第一流人物，祖籍陕西彬县，任过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他在延安留下了许多诗作，最著名的为《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王安石尊范仲淹为“一世之师”，司马光评范仲淹是“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吕中则说“先儒论宋朝人物，以范仲淹为第一”。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略，直到今天还给为官之人以启迪。作为宋学开山、士林领袖的范仲淹，每到一处，总是首先兴学，关心教育。任宰相时，更是下令所有的州县一律办学。据《延安府志》记载，嘉陵山上曾有范仲淹创建的嘉陵书院。今宝塔山下摩崖石刻仍有范仲淹之题词“嘉陵山”，赫然在目。念及此，我们不由肃然起敬，向其雕像深深鞠了一躬。

退出范公祠，拾级向上，便来到延安新闻电台纪念馆。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广大新闻工作者在潮湿的洞穴里创办通讯社、建立广播、发行报纸刊物，传播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全国各抗日根据地和解放区提供抗战信息，鼓舞全国军民战斗士气，为赢得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作出了卓越贡献。大量文物、珍贵历史图片、文献资料等，生动地再现了这段历史。出了纪念馆，我拉着好友顺山势下，到距万佛洞有百余步的仙人洞。一株老槐如伞盖在当院，由蓬莱门洞上去，即仙人石，传说是由蓬莱岛驾风飞来。昔人倪继徐在此题咏：

为爱山头一段云，桃花洞口坐南薰。

当先怪石窥仙路，人耳惊涛荡俗风。

珠树琪花香作雨，绛坛紫府气成雯。

烂柯何处寻真迹，风到长松沥沥闻。

坐在仙石亭内，不禁思绪万千，清凉山得名于佛教教义，意为从世俗轮回中解脱出来到达清凉的涅槃理想境界。而清凉给人净土般梵境的纯。佛经中清凉主要是与世俗的烦恼相对照的，佛家认为烦恼是热毒，由过多欲望和杂念所造成，而佛法正可以解热毒烦恼，使人如入清凉世界。大诗人苏东坡有：“碧眼照山谷，见之自清凉，浇尽烦恼毒。”

顺山而上来到山顶，站在山顶放眼远望，天空格外宏大，远处的延安新区，正追赶着历史潮流的壮阔波澜，迸发出了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猛然间想起陕北民歌中有一句“蟠龙卧虎高山顶”，我想，但凡有了高远的视角，博大的胸襟，一切都会朝着更广阔的天地奔去，这便是延安的风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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