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的惆怅 荀彧之死解析

宋延坤/文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曹操南征孙权的时候，给朝廷上表要求荀彧到谯县慰问劳军，而等荀彧到了地方后却被强行留在军营。等大军到了濡须的时候，荀彧因病留在了寿春，不久后便忧郁而死，三国时期的一个著名迷案也就此出现。

《三国》中的荀彧（李建新 饰）

迷雾团团时间节点太过巧合

为什么荀彧荀令君的死，被很多人说来说去？这有着很多方面的原因，除了因为他对曹操来说非常重要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不能被忽略，那就是荀彧死前的212年里，曹操集团内部的一些人正忙着操办一件大事。

在曹操向孙权发兵之前，一些忠心于曹操的大臣，比如董昭等人开始为曹操进国公、加九锡做准备。进国公意味着什么？首先，国公这种爵位的政治地位太高。据《通典·职官·封爵》里的记载，从尧、舜开始到夏、周，就有了公、侯、伯、子、男这种5个等级的爵位设置，公爵是仅次于天子的爵位。秦汉时期采用了二十等爵的制度，地位最高的爵位是彻侯，并没有设置公爵的爵位。如果东汉封曹操为公爵，就意味着打破了规矩。同时，如果曹操被封为国公，就意味着他可以建立一个相对独立的国家（公国），可以拥有独立的官僚体系，如此一来，曹操和东汉朝廷的关系，就不再是君和臣的关系，而是附属国君主和宗主国君主的关系。

再说九锡，这也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待遇。从字面上理解，如果曹操受封九锡，代表了他可以使用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这9种礼器，每种器物又有相应的规格。这9种礼器虽然实用价值有限，但是具有极高的象征意义，如果以王莽受九锡后不久就篡权的历史来看，曹操若是享受到了同种待遇，后果同样令人浮想连连。

非常巧合的是，荀彧正好在这段时间里神秘死去，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死因。

话里有话荀彧曹操产生隔阂

董昭等人运作曹操进国公、加九锡这件事之前，曾经秘密征询过荀彧的意见。荀彧说：“曹公发动义兵是为了兴复汉室，虽然他老人家功勋卓著，可还保持着为人臣子的忠臣节操。君子要想爱护一个人不能违反道德，你们操作这件事，会害了他老人家的名声！”

荀彧的这番话是说给董昭等人听的吗？从表面上来看是，可实际上却是说给曹操听的，因为整件事的核心不是董昭这些人希望曹操当国公、享九锡，而是曹操自己想。那么，早就是东汉王朝实际掌权人的曹操，真有这样的野心吗？结局就是最有说服力的直接证据，因为曹操在公元213年接受了魏公的封号，以及象征权威的九锡。同时，还建立了邺城为都城的魏公国。到了214年，汉献帝下诏明确了魏公曹操的地位高于诸侯王。公元216年的时候，魏公曹操又升格成为了魏王。217年之后，汉献帝刘协又让曹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赐十二旒王冕，乘金根车，驾六马”。这段话的大意是，曹操在出行时的规格享受天子的待遇。需要注意的是，曹操的帽子是12旒王冕，这可是天子一个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冕是什么，大家都明白是帽子，旒又是什么呢？简单来说，旒就是帽子上悬挂的珠串。根据《礼记》等相关史料的记载，冕制起于黄帝，到周代的时候基本成型。根据礼制上的规定，只有天子才能使用12旒，每一旒上有12颗玉珠，像国公这种级别的人只能使用9旒，每1旒只能有9颗玉珠。

所以，如果曹操真的只想当一个忠臣，不想当魏公和魏王，直接拒绝就是了，后来何必接受？当然，这也是导致荀彧离世的原因。

出土于济宁市邹城明鲁荒王墓的9旒冕

死因成谜至少出现三种说法

荀彧是怎么死的？《三国志》里只给出了“以忧薨”这三个字，大致意思是忧郁而死。然而，说法可不仅仅是这一种，就现存的资料显示，至少还有另外两种说法。

《魏氏春秋》里是这样描述的：“太祖馈彧食，发之乃空器也，於是饮药而卒。”这句话的大意是，曹操派人给荀彧送去了一个食盒，荀彧打开后发现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明白曹操已经有了要杀自己的想法，于是，他选择了服毒自尽。对于这样的一段描述，罗贯中在创作《三国演义》的时候对其完全采用了；在一本作者不详的史书《献帝春秋》里的记载，荀彧之死也被描述为自杀。不过，这本几乎没有多少含金量的史书说，曹操想让荀彧谋害伏皇后，因为不想干这种勾当的决心，荀彧就以自杀的方式表达态度。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就比较“新潮”了，那就是说荀彧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大概是最近这些年出现的一篇文章里表示，荀彧因病在寿春休养的时候，房间里的火盆烧得很旺，而房间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进而造成了荀彧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不得不说，这种推测还是很大胆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合理性，毕竟在中国古代，人们毕竟都是靠火盆燃烧木炭取暖。

在这么多的说法中，哪一种说法更为合理？在笔者看来，荀彧忧郁而死或自杀的两种可能性最大，因为这是曹操希望看到的结果，同样也是荀彧唯一能选择的道路。

自我了断 令君以死保留名节

荀彧当初为什么要跟随曹操？因为他不仅知道曹操是一个有能力的老板，也看出了这个老板有一颗兴复汉室的心。所以，这位正人君子当初愿意离开事业如日中天的袁绍，死心塌地的为曹操卖命，无论这个老板遇到了怎样的挫折，也没有想过放弃。

荀彧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操这个老板的心也变了。当了位极人臣的丞相还不够，曹操还想当可以使用九锡的国公，如果当上国公，将来是不是就要当王？再往后，是不是就要废掉汉献帝刘协，然后自己去当皇帝？笔者认为，当董昭等人装模作样地来找自己征询意见的时候，荀彧已经想到了这些问题，而他能给董昭等人和曹操的意见，恐怕也只能是委婉地劝阻。当然，荀彧也知道，自己的任何意见和想法，在曹操的决心面前恐怕会犹如螳臂当车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荀彧内心是怎么想的，曹操这样一个一等一的聪明人，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既然荀令君不支持自己当国公、享九锡，曹操是不是有必要把这个老朋友干掉，或者说逼着对方自尽？在笔者看来，曹操要是想让荀彧死，没有必要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一个人去实施杀人计划，甚至不用说任何威胁的话。因为当董昭等人把荀彧的意见汇报上来的时候，曹操就已经预见到了荀彧会有自我了断的那一天，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还没到来的“那一天”锁定到最切合实际的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又是什么时候呢？笔者认为，恰恰就是曹操上表要求荀彧到前线劳军的那天起。

当接到表文通知的时候，荀彧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动曹操这个老朋友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怎么办呢？我们相信，这个时候的荀彧，内心世界是无比的忧郁和痛苦，所以，他要是因为忧郁而病甚至是死，并不算奇怪，自己了结性命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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