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火的冬季

■刘明窗外朔风凛冽，温度骤然降到零下10摄氏度，坐在热气熏面的暖气片旁，燃一支香烟，静静听着暖气片里细微的水流声。思绪随着袅袅的香烟飘到遥远的从前，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在老家冬天烤火的情形来。

小时候家乡的冬天特别冷，老家背靠一望无际的微山湖，前览广阔无垠的苏鲁黄淮平原。一入腊月，凛冽的西北风在无遮挡的冰封的湖面上呼啸而至，如刀割面，如针刺骨。当时老家里没有取暖的设备，又不能像东北地区那样烧火炕，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在室内烤火。老家虽然有的是大量的芦苇，但是芦苇烧火煮饭还可以，用来烤火可就不行了，因为芦苇燃烧过快，火焰也太高，容易出危险。烤火最好用树墩，一棵大的树墩燃烧起来不温不火可持续小半夜。可是哪有那么多的树墩用来烤火呢？这难不倒我们，那时候学校通常是早早就放了假，我们小孩子们会偷偷地爬到微山湖的大堤上砍柴。名义上是砍柴实际上是偷挖树墩。当时临近的鱼台县在微山湖的湖西大堤上种了许多用来编箩筐、编粮囤的紫荆条，紫荆条柔韧性好，油性也大，而且它的根系发达树墩硕大，是烤火的极品。天寒地冻，邻县护堤的张爷爷早就冻得足不出户了，我们带着铲子、斧头，背着竹筐、提篮，在湖西大堤上一阵狂刨乱挖，不一会一个硕大的荆条墩就破土而出。有时正挖得尽兴，突然有人大喊“张老头来了”，吓得连忙捡起砍柴工具落荒而逃，如鸟兽散。挖好的荆条墩风吹日晒一两个星期就可以用来烤火了。

在一个大雪涌门的冬天，一个火盆，几段粗木、几棵树桩或者荆条墩，噼噼啪啪地烧起来，黝黑的脸、白皙的脸、红润的脸；成年人粗大糙裂的手、儿童肥嘟嘟粉嫩的手，少年冻成红萝卜似的手，少女编苇席纤白的手，一起凑过来。大家三五一群的围着篝火神侃、说笑，一边是人声咯咯啰啰，一边是红红的火光映红了一张张其乐融融的脸。从早上到中午，再到晚上，谈得兴起，主人往往会挽留午饭或晚餐，一个火炉，架一支大铁锅，榨上几块肥肥的猪肉，切两棵大白菜或煮一锅萝卜块，微山湖里的汉子挺海量，倒上一碗老家的微山湖老白干或是鱼台的米酒，热热乎乎地围成一圈，七大姑，八大姨的一拉扯，天南地北的瞎吹一通，一堆火烤，一顿饭吃，直到家庭主妇在高高的湖西大堤上大喊：“孩他爹吃饭喽。”方才踏着薄明的积雪恋恋不舍、东倒西歪、酒气熏天地离去。

那时的冬季看得最多的就是红红的炭火，感受最深的就是浓浓的暖意，大概因为这是一个烤火的冬季吧。现在老家的冬季早就不再烤火了，人们大都安装了采暖炉或者购买了电暖器。可是儿时烤火的冬季一如那红红的炭火永远温暖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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