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浪里抓螃蟹，老刘一家海上讨生活 ◎记者全程体验渔民出海捕捞的甘苦◎刘培武当渔民已有七年，盼着还完债后回济宁老家养螃蟹

开海近两周,渔民们又开始了辛劳的捕鱼生活。渔业资源的日见匮乏,使得这些在潍坊森达美港附近靠出海捕捞营生的水上居民,生活相当艰难,一旦下网失误,渔网损坏和出海渔船的油耗,加起来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渔民一家人往往要白白辛苦好几天。9月11日,记者跟随渔民刘培武一家出海,记录下他们的艰辛与快乐。

在家搞养殖赔了本老刘举债当上渔民

刘培武,生活在潍坊森达美港附近的一名普通渔民,今年46岁,济宁市微山县人。他身兼数职,是船长又是爸爸,前年他还当上了爷爷。刘培武在“邻居”中算是岁数大的,大家都叫他老刘。

常年出海作业,风吹日晒,渔民往往比一般的同龄人更加显老,老刘眼角、额头的皱纹密集而深刻,但他从来都不承认自己老了。每当有人拿他的皱纹做文章时,刘培武总是打趣道:“我这是逗小孙女笑的,笑的多了也长皱纹的。”老刘的妻子张丽花,年长他两岁,性格温顺,手脚勤快。

要说老刘迄今为止感到最满意的两件事是什么,第一就是娶到妻子张丽花,贤惠、能干,家中里里外外打理的十分出色,第二就是有个继承家业的儿子,如今25岁的儿子刘元意已经是船上的顶梁柱,老刘也就安心“退居二线”了。

刘元意平时话不多,是个很本分的人。他总是很忙碌,又是整理渔网又是打扫甲板,总之闲不下来。儿子沉默寡言的性格曾是老刘的一块心病,“这样的孩子咋找媳妇啊。”老刘说。现在看来,当初算是杞人忧天了。儿媳周云艳嫁到船上3年了,还给刘家生了一个胖孙女。孙女的诞生着实让这条长度不过10米的小渔船热闹了不少,小家伙现在也成了全家最大的希望。“我给她起名叫刘静晗,希望她长大了要作学问,可不想再让她当渔民了。”老刘说起小孙女很高兴。

刘培武告诉记者,起初他们不是渔民,而是微山湖的水产养殖户,听说养殖螃蟹很赚钱,他们便借了20万元搞起了水产养殖。好景不长,由于当时生态破坏严重,微山湖几度干涸,养殖生意根本没法做,当时还有10万元的外债没有还清,无奈之下,老刘一家在7年前就来到了潍坊海边,又借了22万元买了船,从此过上了渔民的生活。

出海摇晃的渔船上,小孙女要系在桅杆上

11日早上5时许,老刘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出船舱试试风力。“还好只有5级左右,虽然有点小雨,不过出海没问题。”船舱的空间狭小,他们坐着穿好了衣服,猫着腰爬到甲板上。为了能让儿子多睡会,夫妻俩轻手轻脚地做着出发前的准备,给马达加油、添水,打起桅杆,挂起渔网。等一切收拾停当了,老刘启动了马达,准备出海了。

在马达的巨大噪音下,老刘告诉记者,前面就是森达美港,这些年那里的海面下打了不少坝子,距离水面仅有30厘米。他出海打鱼的7年里,印象中被坝子吞没的渔船就不下20艘。“今天,咱们的目的地,有三个小时的航程,这还算是比较近的地方。”老刘说,最近的收成一直不大好,再加上卖出的鱼款也没收回来,希望这回出海回来能有所获。

海风吹过,整个小船摇晃得厉害。在老刘开船的同时,老伴张丽花也没有闲着,她在甲板上跑前跑后,刷洗水箱、放水、充氧,累得满头大汗。

这时,老刘的儿子和儿媳也醒了,看着他们睡肿的眼睛,一定是前一天晚上整理渔网累坏了。现在船上最有精神头的要数小孙女了,虽然不会说话,却吵着闹着要出来。儿媳抱着孩子走到船舱顶上,扯过一条系在桅杆上的背包带儿,把一端拴在孩子的腰带上。船舱顶部面积不到2平方米,是唯一没有放置杂物的地方,这里也成了小静晗的嬉戏场所。“女儿还不太会走路,不系条绳子怕出意外。”儿媳周云艳说。老刘一家人从早上起来开始,都没有吃一点东西,只有小静晗待遇特殊,抱着一大瓶奶粉喝起来,也就不再闹了。

收网家人各司其职,忙碌艰苦但也有快乐

经过三个半小时的航行,老刘终于把船开到了目的地。准备收网前,他还跟儿子打了个赌:“今天的收成绝对比以往要好。”但儿子却不乐观:“我看能打个30斤就不错了。”其实老刘心里也没底。

上午8时30分许,收网开始。刘元意在船舷上提网,有节奏地喊着“一、二、一、二……”老刘站在儿子后面,跟着节奏左一股右一股的摆放着接过来的渔网,妻子和儿媳在两边分拣网到的虾蟹。刘元意对自己的拉网技术很有信心,“要说拉网,第一咱不敢当,前八强还是没问题的”。一天中,刘元意在这个时间段是最亢奋的,话也多一点。

“我们用的这种网是抓不到鱼的,现在鱼也不好卖,小狗刚(音)鱼一斤才卖1.2元,来买的也是一些狐狸、貂的养殖户。我们这种网要前一天下到水里,第二天再来收,是专门抓螃蟹和虾虎的。”张丽花一边说着,一边从网里把抓到的虾虎和螃蟹拿出来。

螃蟹在放到水箱之前,要先把蟹螯用皮筋绑起来。“螃蟹太挤了会打架,要是断了腿少了螯,就不好卖了,所以先绑起来再放水箱里。”儿媳说,从网上拿下来的螃蟹会用两只螯夹住任何能碰到的东西不放,所以他们先是把皮筋套在蟹螯中间,再像扎头发一样把皮筋捆到蟹螯上,但是依然得小心,千万不要被螃蟹夹到或是咬伤。

对于渔民来说,受外伤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每天都与海水接触,伤口一旦感染发炎就不好办了。“现在还好一点,冬天才最麻烦,他们提网、接网要戴6层手套还能把手冻坏,俺却只能戴一层,带多了没法干活啊。渔民手脚年年都冻,这都不稀奇。”老刘告诉记者说。

刘元意把水里的200多条渔网全部提上来后,浑身已经湿透,气也喘得很粗。休息了十来分钟,他走到了船的后部和女儿玩了一会,准备返航。

上岸一共47斤海货,老刘卖了1600元钱

老刘和老伴在海上干了7年,他说:“以前我们渔民最烦的就是捕到螃蟹、虾虎一类的东西。现在,我们却专门费劲来抓,真是好笑。”原来,螃蟹、虾虎这样的外甲壳动物身上长满了倒钩,专门捕鱼的网很容易就被他们壳上的钩割破,网破了,鱼就全跑了。以前渔民常常因为一只螃蟹把网划破无功而返,不少渔民捞到螃蟹后,恨的用铁锨把它拍扁。可是现在不同了,螃蟹、虾虎比捕鱼划算多了。

回到出发地已经下午1时了,大部分的渔船早已经回港做起了生意。老刘看到自己的客户已经在坝上等着他了,心里很高兴,便对儿子说:“今天打赌是不是我赢了,咱们捞了将近50斤的海货呢。”结果元意回答:“9月份你终于赢了一次了。”

船刚刚靠岸还没来得及把船板放下,收货的鱼贩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上船了,“你们知道我带什么来了吗?是最新鲜的青椒,还有黄瓜、茄子。这些别人可都弄不到,我这是一早去南下河市场给你们买的。哦,对了,今天还有月饼。”鱼贩说。原来,这些常年在森达美港捕鱼的水上居民已经和鱼贩形成了稳定的贸易关系,还经常为他们提供蔬菜。经了解,这里最近的农贸市场在央子街道驻地,渔民们没有陆地交通工具,也没时间下船购物。找个黑出租去趟镇上,来回路费就需要200元钱,渔民们实在承受不起,于是收货的鱼贩便主动帮忙买菜,大家互取所需。

老刘看见鱼贩十分客气:“来,喝点水吧,让你等了这么久。”鱼贩摆摆手说:“你们的‘金水\’我们喝不起啊,还是留着自己喝吧。”这名鱼贩姓王,在这里做买卖已经4年了,深知渔民的不易,他说:“渔民的淡水4立方要300元,我们怎么忍心喝他们的水呢。”

经过点算,老刘当天捞到了15斤虾虎和32斤螃蟹,其中半斤左右一只的螃蟹有14斤,每斤50元。体型小点的18斤,每斤25元。老刘当天共卖出1600元钱。收货的鱼贩把钱记在账簿上,月底一起结算。老刘不担心鱼贩亏他们的钱:“大家都是实在人,合作也有4年了,信得过他,螃蟹就能卖这几天了,中秋一过行情就不好了”。

希望早日还清外债,再回老家搞螃蟹养殖

大多数的渔民每天只能吃一顿饭,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下午2时,老刘一家开始生火做饭了,儿媳炖了一锅茄子,儿子去买的馒头,有八只螃蟹因为少了几根腿没法卖,全家也拿来吃。“我们真是吃够了这些东西,能卖的全卖了,这几个(螃蟹)实在没办法,扔了怪可惜,还是吃了吧。”趁着做饭的空,刘培武就到其他渔船上和朋友聊天。

老刘家旁边的渔民来自济宁,一家三口也在船上生活。当天他们很难过,因为头一天晚上,他们把网下的太深,被海底的泥沙盖住了,收网时,渔网全部破损。按照每条渔网30元计算,200条一共价值6000元。他们不但没有任何收获反而赔上了6000元的渔网和500元的柴油钱。对于渔民来说,每天至少要卖够800元才能保证不赔本。一大条渔网要是坏掉,他们要白白辛苦好几天。

老刘把邻居的遭遇告诉了家人,一家人也为他们感到惋惜,但是自己家的事情依然需要忙活,匆匆吃过饭后,全家又开始打理渔网了。这时,老刘突发感慨,对记者说:“再也不能让孙女继续当渔民了,这个行当没什么出路。我们家当时背着30多万元的债来潍坊当渔民,总盼着哪天能全部还清,现在就差2万元了。要是能再赚一点钱,我们打算到孙女上学的年龄再回老家去,孩子上学,才能有出息。”

这些年里,老刘一直打听着老家的情况,听说现在微山湖环境又好了,准备回老家继续搞螃蟹养殖。“我们什么也不会,除了干老本行怕是活不了。”老刘说,“7年前,我就盼着努力捕鱼把欠款还清,现在就要实现了。小孙女的降生,让我们一家有了希望,就是不要让她的人生再和我们一样。我一直认为,人就要有希望、有目标,这样生活才有动力。”A8—A9版文/图本报记者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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