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身于历史的云烟之中

□杨建东

那是1984年10月,微山县文化馆赵馆长说,咱湖区小县30多年的文物工作没成色,连一篇考古文章也没人写。你跟我学过画,知道你爱历史、热爱写作、肯钻研、能拼搏,把你从商业调过来试一试,我向文化局荐诸葛。

一年的试用期还没过,馆长眉头紧锁,为难地转达局领导的疑惑:这家伙憨乎乎的,能懂秦皇汉武,能认铁马金戈?我血管里仿佛进了鸡血,只挤出一句话:给老师丢脸的不是我。

捧着图典吃饭,搂着古籍过夜,融身于历史的云烟中寻觅祖先的步履、文明和遗落。钻入幽深的汉墓,我凑近骨架探问:你是当年的领导、美女或帅哥?取出陪葬的铁矛、铜剑和铜戈,上边粘着贫苦兵卒的黑血。曾有一次,汉墓的盖石裂开将坍塌,但文物尚未请出来,我不顾同事的劝阻,留下几句“遗言”便生死未卜探险恶。8件文物胆战心惊地出来了,我爬出墓穴惊吓地语不成句地说,咱的小命算什么,为了事业为了职责为了微山岛上的汉文化向学术界传播。子夜,我在台灯下撰稿、绘图、断代和辨别,尽快寄往北京的杂志社。最高学术刊物《考古》《文物》屡屡展示湖区小县的考古收获,每发表一篇,我首先把刊物递给馆长,他笑得眉头舒展,双手哆嗦,笑声里颤动着满意而胜利的音乐。

难忘1997年隆冬风雪,水利局薛河清淤工程开工,56部推土机震醒了几万年的古薛河。我每天骑自行车往返22里路查看推土机履带下面的沙土颜色,终于发现一批隋唐佛教石刻,一块隋碑、5块唐碑、20余件石佛像及树木、动物化石好几个。考证出隋唐时期河岸上有伽蓝寺院一座。两个车轮滚过八百里,一腔热情融化几场雪,人家岳飞“八千里路云和月”,俺老杨“八百里路风和雪”。妻子支持我天天上工地,但也骂我天天死外头,一点不干家务活。我在历史的长河里打捞出先祖的思想智慧、艺术结晶、文化内涵和宗教信仰,济宁市文物局长说,没有恪尽职守的人,这批珍贵文物可能让推土机碾成末。这批佛教石刻刊发《考古》,散文《八百里路风和雪》获国家文物局“庆祝建国60年华诞文化遗产征文活动”优秀佳作。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离开盛满6库房的文化遗产整整10年了。回顾20年的考古生涯,20年的跋山涉水,20年的学术探讨,20年的拼命流血,我问心无愧,心安理得。我抱着湖区小县的文物硕果,沿着各级报刊搭就的阶梯,登上高山让硕果的香气飘向全国,伫立山头,我理直气壮地高呼:我敬畏历史,兢兢业业,没给“伯乐”丢脸,没辜负良心、事业和使命的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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