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珍藏文物（九） 平金七梁冠

郭云鹏 许晓帆 孟继新

平金七梁冠是孔府内用细竹编织冠胎，外包黑纱，细黑布衬里，上有七道金梁，下口两道金箍，后立云翅金边，亦似纶巾的旧存之物。制作精美，通高27厘米，口径17厘米。

多年来，人们一直认为这顶七梁冠是元代制作的，其主要依据是：当地元代石刻人像的冠帽与这顶冠帽相同，故定为元代。但笔者认为，有关七梁冠的年代问题，似有进一步商榷的必要，下面我们就来具体分析一下它的年代问题。

众所周知，元代是一个民族歧视比较严重的朝代，统治者把当时各族人民划分为四个等级，而其服饰，当然是以蒙古族的传统服饰名叫质孙服为主。质孙服本为戎服，便于乘骑等活动，并且穿时需与冠帽相配，才能组成一套服装。蒙古男子也十分重视戴帽，制作也很讲究。

然而孔子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故其后裔既是孔子的子孙，也是儒家的传人，是理所当然的儒者。对于儒者的服饰，元代有明确的规定。《元史·祭祀志·宣圣》曰：“宣圣庙太祖始置于燕京。至元十年三月中书命春秋释奠，执事官各公服如其品陪位，诸儒襕带唐巾行礼。”由此看来，当时孔子后裔在陪祭时，是身着“襕带唐巾”，并不曾配七梁冠，故孔氏府第内亦不大可能收存此冠。

至于以元代石刻人像所戴七梁冠为佐证之事。经查，曲阜桑庄陈氏林内和息陬杜家林内，确有元代至正十年刻立的石人石碑。但笔者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家族后人为其祖上所刻立的，因为曲阜当地有其子孙为祖辈刻碑立仪的习惯。同时这一习惯非但普通人家有，就连孔子后裔的圣门之家，亦有此例。如清道光三年，七十二代衍圣公夫人于氏，临终前给儿子孔庆镕的遗嘱中，就提到给其先辈立碑这事。《孔府档案·七十二代公夫人于氏遗嘱》记曰：“只有汝爷爷汝父亲坟上两处俱未立碑，是我未了之事。汝自七岁跟我过来，凡家中大小事无不教训汝，汝甚孝顺，务必先将两处碑择日立起，以安我心。”这说明，到了孔庆镕这代衍圣公时，他父亲，即七十二代衍圣公孔宪培；他爷爷，即七十一代衍圣公孔昭焕。两代衍圣公的墓碑及石仪尚未刻立。所以，仅以石刻人像作为界定年代的标准，显然是不全面的。

那么，孔府旧藏的这顶七梁冠，究竟是哪个时代的呢？笔者认为，明代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首先，我们先从明代的服饰制度上做一下分析。明太祖朱元璋在登上皇帝宝座后，马上宣布严禁胡服、辫发和胡语；尊崇理学，上采周秦，下取唐宋，极力恢复中华服饰传统，尤其是法服和常服大体采用唐制，仍以袍衫为主。将进贤冠改为梁冠，又增加了忠靖冠等冠式。朱元璋当政时期，异乎寻常地重视服制制度，26年间，曾8次颁布服式令制，至此以后，明代各阶层、各身份人物的服饰基本完整而明确。

其次，我们从明朝统治者对儒家的态度角度上进一步分析。明统治者出于现实政治的需要，深知治理天下，必须依靠儒家思想和知识分子，所以他们对孔子顶礼膜拜、尊礼有加，不仅下令全国祭祀孔子，还要求各级各类学校将孔子的道德理论普及化，强调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于是，有明一代，便出现了盛况空前的尊孔崇儒热潮。在这种热潮的驱动下优礼孔子的后裔，已成了尊孔崇儒的一项重要内容，于是孔子后裔受到了统治者的空前封赐。

元代衍圣公秩登三品，但却使用四品铜印，品级与所用印不相合。后来，元文宗图贴睦耳诏令改铸三品银印，才以使衍圣公及与印相符合。

而明洪武元年三月，北伐军统帅徐达攻下济宁，明太祖朱元璋就迫不及待地要诏见孔子五十五代嫡孙孔克坚，而当孔克坚的儿子孔希学袭封衍圣公时，朱元璋为了表示对他的恩渥，“诏袭封，置官属如旧制，进衍圣公秩二品，阶资善大夫”。（《曲阜县志·世家》）这样，孔希学的品秩，比元时衍圣公的品秩又进了一步，已达二品。而到了孔希学的儿子孔讷袭封衍圣公时，比孔希学再进一步，升为一品文官，“赐诰以织文玉轴，与一品同班居文臣首”。（《曲阜县志·世家》）这是朱元璋再次给孔氏后人的又一格外恩遇。

有了品秩，自然就得有相应的冠服，根据《明史》所定，一品官员是要配戴七梁冠的。那么，孔讷已成为朝廷的一品命官，佩戴七梁冠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如此说来，现藏在孔府的这顶平金七梁冠，当初的拥有者就是孔讷了。

接下来的事，更进一步坚定了我们的这一看法。因为，到了孔讷之孙孔彦缙袭封衍圣公时，其冠服又有了一次变化。景泰三年，孔彦缙入朝，“赐治银印、玉带、衣织金麒视一品”。（《明史·舆服志》）从此，衍圣公“进服、公服、常服皆于一品，冠八梁冠，带佩与绶用玉，笏用象牙”。（《曲阜县志·通编》）到了这时，衍圣公的冠服已不是原来七梁冠了，而是又升一格，改成了八梁冠。当时，孔彦缙受封归家，还曾上表谢恩，祭告孔子，大会宗戚，以彰殊遇。

为了获得一个更清晰的印象，我们不妨来给明初的几位衍圣公进行一下排序：五十五代衍圣公孔克坚，是明代第一任衍圣公，但他却在洪武三年便逝世，他的待遇仅仅是“特优礼之”。直到第二任衍圣公孔希学时，爵秩才递进为二品。到了第三任衍圣公孔讷时，爵秩一跃而到了“一品同班居文臣首”。第四任衍圣公孔公鉴，年轻早卒，未及袭爵便早早死去，他的衍圣公爵号是后来追赠的。第五任衍圣公孔彦缙，其冠服在原来的基础上，提升为“八梁冠，带佩与绶用玉，笏用象牙”。

由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以上诸位衍圣公中，只有孔讷的爵位品秩与《明史·舆服志》之规定相符。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平金七梁冠的拥有者就是孔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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