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虎
兖州地处鲁西南,离中国南北分界线不远,属于北方偏南、南方以北的内陆城市,因为地处交通咽喉位置,故而九省通衢,大禹治水定鼎九州,古兖州就是其中之一,源远流长的泗河经儒家圣地——曲阜流经于此,一路向西连接京杭大运河,水源充足、土质肥沃,从古至今一直是粮食主产区。《史记·货殖列传》中记载:“邹、鲁滨洙、泗,犹有周公遗风,俗好儒,备於礼,故其民龊龊。颇有桑麻之业,无林泽之饶。”兖州的主食是面食,单调、纯洁的面粉在聪明的兖州人手中变成了色、香、味俱全的一方美食,勤劳的兖州人把滋味的传承永恒地留在一代代食客的舌尖记忆中。
“非遗”之兖州大烧饼
久负盛名的兖州大烧饼已列入“非遗”文化目录,可谓名至实归,正宗的兖州大烧饼讲究一大、二香、三无馅,这是和其他地方烧饼相区别的关键。烧饼大近一尺,和面之时加入了葱末、椒盐、食盐、植物油,入炉烤制时面坯内圈涂抹了一层麦芽糖水,粘沾住点撒的芝麻粒,凑成了五香。新疆的馕也大,可兖州大烧饼却没有它那般厚实,河间驴肉火烧吃的是驴肉,包裹驴肉的小火烧不过是一个夹饼而已,有好事者称之为中国的“汉堡哥”!
兖州大烧饼仿佛穹顶模样,厚实的边缘象征着圆圆的天边,中间稍薄一些的部分象征着浩瀚的天空,点点芝麻不正象征着灿烂的群星吗?最早的发明者是否联想到“天人合一”思想才会如此设计呢?孩子们爱吃中间的部分,有甜味、有香味,芝麻粘在嘴唇上用舌头舔舐一下,颇有童趣。大人们爱吃的是厚实的边缘,有韧性、有嚼头,咀嚼中体会着麦香原滋味,想到的是沉甸甸麦穗相互挤压碰撞的丰收景象。
经过炉火加工的大烧饼不易变质,即使三伏天也能保存三两天,一大早,兖州人把十几个大烧饼装在包袱里带到田间地头,晌午吃饭时,便取出本身具备五香的大烧饼,不用添加菜肴便能轻松送入自己的肠胃,如果再来一根大葱或一块咸菜就能大快朵颐,无怪乎大烧饼会成为劳动者不可或缺的至爱。
社会在发展,生活在进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农耕文明渐行渐远,幸福的兖州人不再把大烧饼当作藉以果腹的食品,而是把它变成了一种美食。兖州大烧饼成为美食的要素有二,一是增加花色品种,二是为它寻找最佳搭配。增加花色最简单,无非是添加各种馅料,有荤有素,变成了菜火烧,加点糖不就是大糖火烧了吗?为大烧饼寻找最佳搭配让世人见证着兖州人的聪慧,卷上葱段和生菜等变成了“巨无霸”春饼,加上几片猪头肉变成“另类”汉堡……大烧饼是无所不能包的载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兖州人做不到。
好马配好鞍,其实和大烧饼最配的当属油条,兖州的油条个大体胖而酥脆,出锅后不塌不软,如士兵般昂首挺胸,这与外地半睡半醒的油条有着天壤之别。炸油条的师傅若看你拿着大烧饼而来,他会让油条在油锅里多呆十几秒,色泽如酱时才捞出,你拿上油条掰成两段并列卷入对折好的大烧饼之中,双手合拢,然后大口嚼之,油条的脆、芝麻的香、麦芽糖的甜、椒盐的咸、葱花的辛辣等自然融合成一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味觉“交香曲”,兖州大烧饼的流传和这种吃法有着直接关系。
无肉不欢的人还把兖州大烧饼搭配上了羊肉汤,来到清真老铺,红烧羊肉现称现切,放置碗底,然后冲入清汤,再加些许老汤,点入红油、撒上香菜,泡上原味大烧饼,这滋味与西安的羊肉泡馍真是难分伯仲,兖州大烧饼是发面制成,比之泡馍更利于消化,所以“羊汤泡烧饼”老少皆宜。
兖州大烧饼的制作从一开始就定位了环保意识,烘炉中添加的是焦炭或木炭,心急的人找寻焦炭加工店,而有耐心的人等上十几分钟购买木炭烘烤的烧饼,这样的烧饼带着一股原生态的木头香味。两种热源都无烟无尘,城乡都可以放心开店,虽如此,电气化时代也让兖州大烧饼踏进高科技范畴,加工者不再为火候恒定担心,不再为续炭而忙碌,节省下功夫为增设花色品种和提高精细程度费点心思多好啊!
远行的人更加眷恋家乡的老滋味,耄耋之年的山东大学终身教授袁世硕原籍兖州东关,身在省城的他乡音未改,对家乡的美食念念不忘,这源自于他儿时的舌尖记忆,听家乡来客说,他所熟悉的美食大多数还在,倍感欣慰的他表示一定抽空回家乡大快朵颐,我想,回到兖州的他一定会先买上几个大烧饼,然后卷上酥脆的油条大嚼之,而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不糊不香的糊粥
糊粥盛行于兖州已不知多少年,糊粥色黄中带白,呈半固态状,甚为浓稠,嗅之,一股米香、豆香扑鼻而来,入口略有糊味,故称“糊”粥,兖州人吃早点就好这一口不糊不香的糊粥。糊粥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网传的糊粥做法:把小米和大豆磨成细面,以一定比例兑水搅匀成糊,把铁锅干烧至通红,然后把少量面糊倒入锅内,形成锅巴后再倒入大量面糊,煮开后即为粥。其实,糊粥烧制并非如此,每一家粥铺都有自己的制作秘笈。
发小张强是从他师傅那里学来的招数,糊粥里面添加了大米这一南方特产,白天时他挑去烂米、坏豆,然后把大米、小米和大豆洗净后,等到晚上八九点钟时加上水打成沫子放置一边待用,早晨四五点钟起床后,铁锅加水大火烧开,这时投入打好的沫子使劲搅拌均匀,在似开锅未开锅之际撤去底火,用余温将粥顶开,此后不再搅拌,锅底自然而生一层锅巴,锅巴的糊味蔓延到整锅粥中自然有一股糊味,但火大糊味重,则汤苦,火小糊味欠缺,则味淡,用劈柴做燃料最易控制火候并使粥品温润。掌握撤火的时机最是学问,张强跟师傅学习的就是这一个技术,悟性差的好几年也不得要领,而伶伶俐俐的人看似明白,可实践起来却常常糊味太重,整锅粥报废,张强学艺三年才出师,自己又干了近二十年,轻轻松松地把糊粥的糊味做到恰到好处,每天顾客盈门,不到九点钟几大缸糊粥就已经告罄。
糊粥转碗顺沿而喝,喝最上面时觉得不热,然而内部很烫,所以心急的人喝不得热粥,糊粥当是“慢生活”的雅好。转圈喝完后空碗倒置无一点残渣,这就是俗称的“不挂碗”,“浓如酱,喝似水,喝净粥,碗如洗”的糊粥,滑润爽口,浸人心脾,还能缓解疲劳,增加体能。喝糊粥的标配是馓子或者油条,富足的生活给了糊粥更多的营养搭配,可以泡上切好的羊肉,盛一碟煮好的五香黄豆、细细如丝豆腐皮,再来几根“老虎菜”(咸菜),这一顿早餐是不是已接近奢侈了?
兖州粥铺不止糊粥一味,大多备有豆汁儿和辣汤供食客自由选择,糊粥和豆汁儿讲究的是味道纯正,而辣汤却强调营养全面,可谓“十全补”,花生米、豆腐丝、海带、面筋、小青菜等结伴于一碗中,再添加姜末、胡椒除湿祛风,一勺陈醋开胃健脾,冬日来一碗,浑身暖洋洋,不啻是严寒天气的首选。
特色干饭锅
兖州干饭锅闻名鲁西南,酒仙桥附近的“孔家”干饭锅可谓翘楚,店主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飘然在胸的老头,因为慈眉善目的形象太有亲和力,兖州最早的“向阳”照相馆曾专门为他照了一张艺术照,悬挂橱窗内广而告之,那时凡是来城内照相的人无不领略其风采,相互打听着这人是谁啊?故而其知名度特别高。
“孔家”干饭锅最先在酒仙桥北,靠着通往金口坝的府河沿上,但随着旧城改造不断地迁移,但不论开在哪里,上午不到十点便挡客与外,老孔说:“卖完了!”慕名而来之人误过这个时辰,可明明看见还有十几碗米饭在案,锅里还有热腾腾的菜,便心生怨谩地说:“那不是吗?”店主笑着说:“昨天老顾客的预定,我要给人家留着!”
干饭锅讲究老汤煮肉,在兖州数“孔家”的老汤最老,在他接手之前已有几十年历史,再加上他的岁数,可想而知味道醇厚到什么程度!和兖州干饭锅一样,“孔家”干饭锅里面的菜品也少不了带皮五花大肉块、狮子头、卷煎、炸豆腐、豆腐皮、卤鸡蛋。长时间慢火熬煮,五花肉的油脂化入了老汤,故而肥而不腻;卷煎和狮子头鲜肉剁馅、手工打制,成形后顺入温油轻炸,入锅不散不断;炸豆腐是先把白豆腐切成厚度一厘米半的方块,先在热油锅中炸透成为金黄色,然后几十片叠放在锅中一侧,充分吸收老汤滋味后无滋无味的炸豆腐便有了肉汤的滋味,白豆腐因为炸成固定的形状,故而不会满锅飞,越煮越香。
大胡子老孔购买食材最讲究的是“掐尖”,市场上的大小商贩包括偶来赶集的乡村菜农都知道他的脾性,不在乎的是价格,而是质量品质,所以大家争着把最好的东西加上合理的价钱给他留着,一个老菜贩打趣说:“老孔哥,土豆切开还不是一样吗?”他笑着说:“不一样!俊俏的模样惹人爱。”只见他挑的土豆那真是大小一匀、芽坑最少。如今,“孔家”干饭锅仍然在东御桥附近的河沿南侧,位置依旧不显眼,他的儿子已承继衣钵,然脾性如故,不早来还是不能一饱口福。
兖州的干饭锅还有几家,均有特色,酒仙桥附近还有一家“袁记”,它最与众不同的是经常关门歇业,竟然任性到常一歇半个月,具体原因不详,我想,是不是店家深谙“月满则亏、水满则盈”的中庸思想,让客人的舌尖清除一段时间的美味缓存呢?“袁记”干饭锅歇业之后再开门时,顾客照样爆满,生意做到如此程度,才是人家敢于浪费高昂房租空置门面的底气。
食之有味,味中有道;善守其道,源远流长。形端表正、恪守诚信的兖州美食制造者大都不愿意广而告之,一方面是淳朴民风喜抑不喜扬,“低调”刻入了一辈辈人的基因里,另一方面是食客舌尖严格检验的口碑宣传更具永久的效果,沧桑巨变,昔日赫赫扬扬的的鲁王宫、少陵台等雄壮建筑湮灭于历史之中,而兖州味道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生生不息的兖州人从昨天到今天,以至于悠远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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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阜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曲阜市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