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戒贪图》 □东黎

在山东曲阜孔庙东侧，坐落着占地7.5万平方米的衍圣公府，俗称“孔府”。孔府所在地曲阜，是古代伟大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孔子诞生和生活过的地方，衍圣公乃孔子嫡长子孙的世袭封号。北宋至和二年（公元1055年），宋仁宗赐给孔子45代（也有说46代）孙孔宗愿衍圣公封号，这一封号子孙相继，承袭了32代，历时880年。衍圣公府为典型官衙与宅第合一的建筑群，呈前衙后宅的建筑布局。衍圣公府的衙署和内宅之间，有一道门将二者隔开，此门称内宅门，是衍圣公进出的必经之路。让人警醒的是，在宅与衙分界处的内宅门里，有一照壁，上面雕刻着一幅特殊的彩色壁画，此即著名的孔氏《戒贪图》。

这幅《戒贪图》上，醒目地画着一种动物，从外部形状上看，此动物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酷似麒麟，但本质上却与麒麟有着天壤之别。传说它是天界神兽，它不吃五谷杂粮，专吃金银财宝，并且贪得无厌，因此被称为“贪”。在这幅图中，只见“贪”狂奔于天际彩云之中，无所顾忌地占有着各式宝物，但它仍不满足，目光死死地盯着太阳，妄图占为己有，可谓是野心勃勃、欲壑难平。可悲的是，最后吞日不成，终因贪得太多而葬身大海。

那么，衍圣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雕刻这幅《戒贪图》呢？

我们知道，孔子的一生都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希望建立理想的社会秩序。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人士历来重视廉政建设，讲究“为政以德”“政者，正也”。作为孔子的后裔，他们也一直信奉、遵守着这些规范，因而在孔氏家族中，曾出现过很多德才兼备的政治人才，他们为官清廉、秉公执法、无所屈挠，成为后世学习的典范。当然，其中也有不守规矩之人。

明宪宗成化五年（1469年），孔子六十一代孙孔弘绪袭封衍圣公，因“宫室逾制”，被南京科道弹劾，并被剥去衍圣公爵位，废为庶人，而由其弟孔弘泰袭封衍圣公。做了十五年衍圣公的孔弘绪，从此在家闭门思过。

孔弘绪，字以敬，号南溪。他3岁丧父，8岁时祖父孔彦缙去世，由母亲王氏抚养长大。景泰六年（1455年）十二月，袭封衍圣公爵位。袭爵当天，代宗皇帝见弘绪还梳着儿童发髫，便命宫人把他的头发剃掉，让他保存好交给母亲保管。这是皇帝对孔弘绪的期望，希望通过这个成人礼，使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好好读书，认真做人，成为国之栋梁。同时，代宗皇帝还赐其玉带及“谨礼崇德”金图书印等。代宗皇帝看其年龄幼小，恐有什么闪失，又下敕书，告诫他要“钦承祖德，聿体朕怀，修身谨行，以孝悌为先，力学亲贤，以诗礼为本。”此后，弘绪谨遵皇帝教诲，刻苦读书，承袭孔氏家族门风。成人后，娶大学士李贤之女为妻。但是，孔弘绪终因生长环境优越，再加上岳父有权有势，不知不觉中他便忘乎所以，没能够把持住自己，而把祖宗教诲、皇帝重托统统抛在脑后，最终酿成大患，引起朝中大臣不满。《明史·列传·儒林》曰：“弘绪少贵，又恃妇翁大学士李贤，多过举。成化五年被劾，按治，夺爵为庶人，令其弟弘泰袭。”王世贞所著《皇明奇事述》载：“成化丙戌三月癸卯，衍圣公孔弘绪坐奸淫乐妇四十余人，勒杀无辜四人，法当斩。诏以宣圣故，削爵为民，以弟弘泰代。”孔弘绪就这样被削去了爵位，50多岁时，孔弘绪在忏悔中病逝。

后来，孔府袭封的衍圣公请工匠绘制了这幅孔氏《戒贪图》，并立下家规：每当衍圣公从内宅出来路过照壁时，跟班的差人必须高喊一声：“公爷过（贪）了！”看似出于礼仪，向外通报衍圣公要出门，实则是提醒衍圣公到外面后，一定要以德为本、保持清廉俭朴的形象。

在孔府内宅门的照壁上雕刻《戒贪图》，可谓是用心良苦，其用意就是借“贪”的丑恶形象，告诫子孙，切不可贪婪纵欲，其作用如同家族正心修身的家训。《韩非子》云：“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老子》曰：“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鬼谷子·本经阴符》有句：“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品读古人教诲，明眸衍圣公府《戒贪图》，今人应该深思和借鉴。

本版插图王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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