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之谜古邾国都

凤凰山主峰□刘召琢

长期以来,人们一提邾国古都都自然地联想到邹城市的峄山,其实,古邾国建于西周初年(约公元前1046年),在公元前614年邾文公迁峄之前,位于邹城市张庄镇的济宁市最高峰凤凰山,也曾经做过邾国的都绎,与它相比,峄山作为邾国故都之一只能算作小字辈,更早更长的邾国历史其实都在峄山做都之前,解开其中的奥秘是圣乡文化探源的一个重要课题。

古邾国亦称邾娄或朱娄,后亦称邹。邾国初都《春秋》,《左传》作“訾娄”,《榖梁》作“楼”,《公羊》作“叢”。

搞清早期邾国都邑的位置,对于揭开古邾国的早期历史真相至关重要。民国学者王献唐曾为此写过《春秋邾分三国考》、《三邾疆邑图考》,试图从音变的角度考察古邾国都及疆域的变迁,但由于当时资料和考察手段有限,邾国迁峄山之前的故都位置仍然扑朔迷离。

左传载,“鲁僖公三十三年(前627年)伐邾娄,取訾娄”。后为叔梁紇封地,孔子生时已为鲁地。关于訾娄的具体方位史无详载,不少文章称在今曲阜市息陬(距古鲁城6公里)一带,但尚不见有出土文物佐证。王献唐在《春秋邾分三国》中说,邾国“故都究在何所,古无明文”。“所引栝地志诸书,古邾城在邹县东北者,皆指汉县,非指邾之故都”。

尽管邾鲁毗邻,两国“击拆之声相闻”,只能说明邾鲁间的边界相对鲁国与其他诸侯国边界来说比较近,并不能说明两国都城紧挨。从邾鲁两国经常发生征战来看,相对弱小的邾国不会甘冒风险将自己的都城安排在鲁国鼻子底下。而应该安排在距鲁国相对较远且有屏障可守的地方。在缺乏史料记载的情况下,出土文物特别是邾国早期官方文物,辅助以地理形势的分析,就成了推断訾娄方位的重要依据。

伯俞父诸器

据《滕县金石志》载:清道光十年(1830),城东北八十里凤凰岭涧沟中,出伯俞父诸器……其中鬲、盘、匜、簠等铜器铭文中,皆有“邾”(鼄)字。其铭文如下:

鲁伯俞父簠(fu):鲁伯俞父作姬仁簠,其万年眉寿永宝用。

鲁伯俞父盘:鲁伯愈父作邾姬仁媵沫盤,其永宝用。

鲁伯俞父匜:鲁伯俞父作邾姬仁媵沫匜,其永宝用。上海博物馆藏。

鲁伯俞父鬲(ge):鲁伯愈父作邾姬仁媵羞鬲,其永宝用。

铭文中的鲁伯俞父,根据古重耳治,音同即可通用的原则,实际就是鲁懿公九年(公元前807年),夷父颜帮助鲁伯御发动政变杀死鲁君姬戏被推举为鲁国国君的鲁伯御(公元前807—796在位),时间为西周晚期。这些伯俞父诸器是鲁伯俞父给女儿邾姬仁的媵器。以鲁伯俞的爵位将女儿嫁到邾国,当然嫁给邾国的国君、太子或公子。其居住地理当在其都城。这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凤凰山南一带曾是邾国故都。这里在曲阜古城东南数十公里,也印证了《路史·国名纪·卷丙》“一云仙源故曲阜东南四十古邾城”的说法基本正确。

鲁伯俞嫁女时间当在其成为鲁君(公元前807年)或之前,此时邾国贵族当据今天的凤凰山前一带,其年代比邾文公迁峄早约200年左右。至今凤凰山上尚有不少春秋前后寨垒柱槽等遗迹。

龙首铜钺

1980年3月,在邹城市张庄镇凤凰山下大律附近的小彦村,发现了取子“龙首青铜钺(鑱)”。这是一件世所罕见的西周精美礼器,上有铭文:“於取子口锤铸口元乔”等九字,其中“取”古同邹陬鄹邾等字,“取子”即邾子是邾国国君爵称。此物显然系某位古代邾子所有。它的出土说明附近既是古邾国都邑之地。书“取”不书“邾”,可能是因周王未封而延称商爵。邾国封子爵是在齐桓公向周王说情而取得的。公元前681年,邾与齐北杏会盟加强与诸侯国的联系,提高了邾国的声望,由于邾国与齐国的结盟,邾仪父克响应支持桓公霸业,去各国奔走联络,曾夜宿滕国和薛国。齐桓公因此向周天子美言,于鲁庄公十五年(公元前679年),周天子授邾仪父为子爵,称“邾子”。

而在鲁伯俞父诸器时已铸为“邾”字,说明“取子”铜钺(鑱)的年代当比伯俞父诸器早,从而佐证了邾国国君居住此地的时间跨度较长,世代较多。这两组西周文物分别出土于凤凰山前大律村东和西不太远的地方,说明今天凤凰山前的大律村一带曾是邾国迁邾瑕前,西周时期邾国君主驻跸之地,或者訾娄的真正位置就在这里。从小邾和滥均在凤凰山东南附近一带,也体现了古代亲族多就近分封的传统。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凤凰山一带在古邾国的核心地位。

邾国即邾子国,亦称邾娄,是古邹鲁地区的一个诸侯小国,其疆域大部在今天的邹城地区。许慎的《说文解字》:“邾,蜘蛛也,从黾朱声。”邾国的“邾”字,无论在西周还是春秋时期的铜器铭文中,写作蜘蛛形,即今之“蛛”字。据此,有学者认为:“由蛛字字形得知,邾国先人曾以蜘蛛为图腾,建国之后,即以蛛为国名。后来,为书写方便起见,改从邑朱声之邾字,《邾公钟》之邾字,正是这样写的。”但在凤凰(巨越)山下发现的西周时期的龙首铜钺铭文中却将“邾子”写作“取子”,相信应是当时比较正规的写法。它的时间早于春秋和其他邾国出土文物,这就让人对上面学者的说法产生怀疑。纵观古邾国都邑的几个别称:陬、鄹、郰、叢……其中都有一个“取”部,其发音qǔ与jù、zhū相近。这也说明,古邾国其实就是由“取子国”演变来的。

至于古邾国先称邾后称邹,概因都邑訾娄音变所致。“娄”古常假借通“屡”,如:“娄丰年”(《诗·周颂·桓》),“时上方兴功业,娄举贤良”(《汉书·公孙弘传》)。故早期訾娄之娄读lǚ,訾娄相拼读邾(zhū),后期将娄读lóu渐多,约定俗成,訾娄相拼读邹,到邹穆公时顺乎民俗正式改邾为邹。

据《滕县金石志》,凤凰岭实际就是距滕县八十里的今邹城市张庄镇凤凰山东南余脉,早已于建国初期划归邹县管辖,许多资料不加区别地继续引用“滕县说”是不科学的。

邹东凤凰山,属先秦邹山系列,唐至清末称巨越山,之所以改名为凤凰山,原因就在于凤凰岭作为“巨越山”的支脉,过去属滕县管辖,而且在凤凰山一带,滕县的影响一直比邹县大。这从凤凰山一带寺庙碑文中也可以感觉到。在明代《重修新兴寺碑文》中,已将凤凰岭称凤凰山。由于凤凰岭与巨越山本就是一座山的两部分,加上平定白莲教时,自滕县而来的清军根据滕县的传统,将发生在巨越山的战斗上报为凤凰山战斗,从而导致了巨越山从官方文书上被更名为凤凰山。即使如此,清代仍不乏有史籍将此山标注为巨越山。民国地方政府及方志也将此山标注为巨越山。

邾国彝器

1934年,滕县安上村出土邾国彝器十四件:鼎二、敦四、盘匜罍壶各二,类有文字如邾妪赢鼎。收藏在当时的省图书馆。公羊载,“夷父颜娶妪赢女为妻”,可知附近既是邾国都邑。出土邾国彝器的滕县安上村就处于该地南部连青山中部缺口的滕县一侧,正是凤凰山前盆地的南部出口,且是连青山发源的一条南北沟涧(下游与其他河流汇集后注入微山湖)的西侧,距大律仅14公里,此处设兵可有效预警邾子驻地,增加南部防御纵深,且可防御东方来犯之敌,亦可从邾国南部为驻地提供补给,理当也是古代邾国的一处防守重镇,至今附近村庄多叫××营。大律石盖墓群、龙首铜钺、伯俞父诸器和安山村邾国彝器的出土地均在凤凰(巨越)山前大律村东北南一带十公里左右范围,不难让人联想其中的关联,说明古邾国君主确曾驻跸于此。至于邾国贵族选择安上的原因,可能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

更大的可能是都城訾娄失守。左传载,鲁僖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27年)夏四月癸巳鲁公伐邾娄,取訾娄,以报升陉之役。邾人不设备。邾文公在位,都城陷落后,邾国贵族仓促逃到这里,邾国军队扼守住了连青山口,获得喘息之机,六神无主一片茫然之时暂住此地。左传载,鲁僖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27年)秋,鲁公子遂帅师伐邾。也许接连不断的打击使邾国贵族不得不在踏上西迁之路之前,将贵重物品和阵亡贵族掩埋于此。彝器是不会轻易埋藏的。民国时安上村出土众多邾国彝器,正说明当时慌乱无奈的处境。由于安上地域狭小,仅可暂避北部和东部小规模兵患,不足以拒重兵,难以长期坚守,实非建都之所。所以邾国贵族鲁公子遂帅师来伐时不得不漫漫西游寻找落脚之地,直到临近宋国的邾瑕居住下来。之所以在临近宋国的邾瑕停留,是因为此时宋国成公在位,与称霸的晋国关系密切,邾国君臣希望能得到宋国庇护。十几年后,以水患为由再行东迁峄山。

在清道光十年(1830年)至1980年的150年时间里,如此密集地在凤凰山(巨越山)一带出土西周时期邾国国君青铜器,应该可以证明这里曾是邾国故都。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我们不能排除在这里曾有其他类似文物因河流改道、取土、耕耘等原因而出土,却因种种原因被遗失。

在春秋以后的文献中,其“邾”字亦有几种不同的写法。《春秋》、《左传》中写作“邾”；在《国语·郑语》、《孟子》中写作“邹”,在《史记》、《汉书·地里志》中写作“驺”。音同而字异,其实皆一事。邾国,亦称邾娄国,历史典籍多有记载。《汉书·地理志》:“故邾国,曹姓,二十九世为楚所灭。”《左传·文公十三年》(公元前614年):“邾文公卜迁于绎。”在邾文公之前,邾娄国逐渐被分为3个国家,即邾、小邾(倪)和滥,历史上被称为“邾分三国”,时当在春秋前后。我们通常所说的邾国,不包括后两者。

王献唐先生在其《邾分三国考》中,说其疆域大概为:“邾,在今邹县中部、南部,济宁东境,滕县北境,东、西、北三面界鲁”,在《春秋邾分三国》里他说“邾初本据邹县东北訾娄一带”,却没有给出訾娄的具体方位。由于当时伯俞父诸器出土地在滕县辖区,龙首铜钺尚未面世,他关于邾国疆域及漷河的观点颇受局限,不少考证推测成分较多,难免与实际有出入。

尽管《公羊传》唐徐彦疏谓:“《公羊传》以邾娄为大国,仅次于齐、鲁。”但相比之下,力量远比鲁国弱小,邾国常受鲁国侵掠。《左传》载:哀公七年“鲁师入邾,邾人保于绎”。邾国也曾在反击鲁国的侵略中,“获僖公胄,悬诸鱼门”。不仅黎民百姓蒙受苦难,而且随时都有亡国的危险,遂有“三迁”之举。从史书记载看,邾国亦称邾娄国,早时定都于訾娄。二迁于邾瑕(在今济宁市南5公里处)。但是这里地势低洼,常年遭受水灾的侵害,为避下就高,又三迁于峄山之阳。《左传》载:鲁文公十三年,邾文公卜迁于绎。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公曰:“苟利于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树君,以利民也。民既利矣,孤必与焉。”左右曰:“命可长也,君何弗为?”公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苟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

然而,由于邹东凤凰山处于古代邹县东隅,距县城遥远,群山阻隔,交通极为不便,其丰富的历史和宗教文化一直被忽视,西部平原及县城附近山川在历代县志上多有记载,却对凤凰山文史遗迹和寺庙总是语焉不详。巨越(凤凰)山东部余脉被滕县志记作凤凰岭,建国初期既已划归邹城管辖,其出土文物和相关历史文化一直没被重视,没有写入邹城史志。现在凤凰山一带已通省级公路并开通城乡公交,交通极为方便,但这段尘封的历史却一直未被揭开,我们期待着早日揭开“邹鲁第一山”——凤凰山的神秘面纱,让其丰富的历史宗教和文化早日为世人所知,在邹鲁文化体系中占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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