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的家乡

非常文青□ 王金龙

前年回了一趟家乡所归属的城市河南濮阳，同学带我参观了人工开掘的龙湖和濮上园旅游度假区。这濮上园名字的由来，就是《诗经》里描写的“桑间濮上”，简称桑濮，濮指的是濮水，曾经有庄周过濮水的故事流传，它是济水的一条支流。现如今济水濮水都没了，只有济源、济宁、济阳、济南、濮阳这些与它们有关的地名，像化石一样保留下来。《诗经》也是一样，是我们先民的“中国好声音”，历经几千年，风化结晶为最简约的文字文物。

濮阳在春秋时属卫国，《诗经》存诗305首，描写卫国的占了39首，所谓“桑间濮上”之音就是指的这些诗歌，以《桑中》为代表，歌曰：“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后世卫道者认为这是靡靡之音或者亡国之音，家乡人则认为这是开放文明，是春秋文坛上的奇葩——“卫之新声”，并为之津津乐道。如描写男女情感的，《硕人》中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柏舟》中有“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木瓜》中有“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燕燕》中有“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这些诗歌，抛去歌的元素，也都是美好的文字，真不知到了西汉礼学家嘴里，怎么成了“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礼记》）《汉书·地理志》说：“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以至到了现代，鲁迅先生在《热风·随感录六十二》中还写道：“桑间濮上如何情形，自由恋爱怎样态度？”看到一位濮阳老乡发在网上的一篇文章，大声疾呼要为“桑间濮上”平反。

从今天的眼光看，那些优美的文字里，更多的是山水，是田园，是自然，是风雷雨电，是简单的人生和男女关系。《诗经》里的家乡，几乎看不到城与镇，只有美丽与哀愁；看不到车水马龙、大数据和视频直播，只有简与慢，只有炽热的情感，只有质朴的文字，生动形象率直粗放甚至豪爽。在我小的时候，家乡村南的河边还种有大片大片的桑林，我们曾在林子里疯跑，采食桑葚，采摘桑叶回家养蚕；大人们则把成年桑树砍下来，制作桑叉等农具。不知啥时候起，这些不高产不经济的林子实行粮林兼作，最后被麦田完全取代了，关于桑树的记忆，只能去《诗经》里找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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