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房子 图文 本报记者 赵星灿

驱房子，是20世纪70年代前济宁地区城乡儿童喜爱的游戏。用粉笔、瓦块、石头或小木棍，在地上画出一些连成一片的方格就叫房子。常见的有田字格四间一套的，双排格六间或八间一套的，还有米字格的八间房，单双间串联的排房等。根据地面大小和活动的要求，有的房子还画出了半圆的房顶和门前的厦檐。

游戏分为跳房子和驱房子两种。跳房子在单、双间串联的一长溜排房里进行，采用并腿跳、分腿跳、转身跳、十字跳等花样姿式，通过每一方格子并原路返回。

驱房子和上期讲述的摔四角不同，四角都是男孩子在玩，而驱房子是女孩的游戏，也可男女混搭。摔四角，只需容纳两个人的任意场地，而跳房子需要比较开阔且要平坦地方，常选在学校或者家属院，或者路边。

与众多的传统儿童游戏一样，驱房子在济宁的各县市区，叫法和规则略有不同。老济宁是叫驱房子为多，而有的县是叫跳房子的。道具通常只有瓦片、沙袋的区别。当然，在有的县，沙袋是被称作沙包的。

其实，很多游戏，都仅仅是有一个基本的规则，跳房子也好，驱房子也罢，都是随着时间地域文化的不同，在此基础上不断改编和丰富的。而此游戏的基本规则，无非只有两条，首先就是要在地上画格子，其次就是要在格子上进行跳跃。除了以上两条，其他的规则都是根据不同时期甚至是不同的需要附加上去的，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玩法。最后，游戏规则其实是很灵活的，只要参与者都认可，符合公平竞赛的原则就可以。

讲述人梁方苏：驱房子具有济宁特色，比跳房子多了一件道具，每个参与者都需要自己准备一块瓦片。用心的孩子做得很讲究，手巴掌大小的方形或圆形，两面光滑平整。驱房子是要单脚跳着，驱动瓦片逐个通过大房子的每一格。游戏有很多规则，都是孩子们在长期游戏过程中不断磨合形成的，这些规则增加了游戏的趣味。对不遵守规则的孩子，大家有一个制裁方法就是“不带他玩儿”。规则没有条文，但包括了活动程序、竞赛细则、奖励和处罚方式等。

三五玩伴来到画好房子的地点，掏出各自准备的瓦片，“剪子、包袱、锤”确定上场顺序。上场者站在门口区，将瓦片掷向房间，先从第一格开始，瓦片落地要位置准确，不能出界、不能压线、不能越位。

游戏开始，要单脚跳进格子，以硌蹬姿势，驱动瓦片通过每一间房后，回到起始位置。全程抬起的脚不能落地，跳动的脚不能踩线，驱动的瓦片也有严格的规定。有一项做不到就算失败，退下去重新候场，由下一名登场比赛。

每个参加者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大家紧盯着上场人的动作，同时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如果第一级进行得顺利，则可马上转入第二级，依次类推到每一序号房间。谁率先顺利通过每一间房子，就可取得选择个人独享房间的权利。

他（她）把瓦片掷进自己想要的房间，便取得了在那间房的休息权，在后续游戏中可以在那里落脚。别人在那里只能很快通过，不能随意活动脚步。在一个格子里调整脚步，再把瓦片驱向下一个格子，比较安全，不易犯规，孩子们称这时叫做“能活动脚”。

如果要求游戏者跳进格子后，只能一下就要把瓦片驱进下一格，叫做“不能活动脚”，明显增加了游戏难度。但这是孩子们自愿的，他们喜欢挑战。

率先获得房权的孩子，可以在房子内尽情显摆一下，但再获房权难度已增大了，他在不具有房权的格子里，都“不能活动脚”而必须一下通过。

如果违反了规则，不但不能再得到新房，已到手的房子还要受到“烧房”惩罚，那间房子就不再归属他了。游戏的高手不怕这些，他们练就了“四准”，即掷得准、跳得准、落得准、驱得准，始终将瓦片控制在格子的最佳位置。孩子们有时会共同来点恶作剧，在好好的房间里画出若干“陷阱”，一不小心，脚和瓦片就会掉在井里。这更增加了游戏的难度，上场者必须做出更细致、精巧的动作才能通过。

孩子们总是追求新奇，不断创造出新的活动形式。除了个人竞赛，还组织团体竞赛，一般都是有大带小、老带新、强带弱结对，形成公平竞争条件。

一套大房子里，二人从两头同时上场，强化了协作配合精神，孩子们营造了既竞争又公平和谐的游戏气氛。一块平地、一片碎瓦，条件无比简陋，玩得不亦乐乎。这是往日许多儿童游戏共同拥有的优秀之处，通过游戏，孩子们结识了伙伴，愉悦了心情，锻炼了身体，增长了智慧，懂得了规则，培养了竞赛进取精神。

栏目主持人成岳：这款游戏，关联到了济宁特色方言。驱，在济宁方言中是很有语境讲究的一个动词。它有踢的意思，但不与踢混用，专指把地面小而轻的物体按照特定意图用脚推开，这时的踢和踢球的踢截然不同，之所以用“踢”，强调了用脚去行动而不是用手，是通过轻微的脱离或不脱离被移除物体状态下的推动，使物体到达近距离的理想位置。所以驱和拱也是有区别的，拱主要是指不脱离状态的推动，而驱在多数时候，是可以脱离的。这让我们深刻而惊奇地发现济宁方言概念的精确，甚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板凳碍事，用脚往那边驱驱”，不是让你将板凳踢飞，而明显有着挪移物体、摆布空间的主观故意，目的性是很明确的。“把不要的菜叶子驱走它”，就有了轻微移动或可一脚踢开的双重意图，但仍然是驱而不是踢。济宁方言“驱”的奥妙在于，用脚尖、脚背甚至脚跟去铲物体的下缘，含有尽可能选择物体与地面之间的意向，可理解作小心翼翼试探性的“文踢”；不会像踢球，故意打击它的最大受力部位，让它飞向较远甚至尽可能远的目标，造成对方拦不住、接不着，具有破坏性和打击性，那就是动武了。

驱房子的驱，是在力的作用下将物体沿预期通道，推行至拟定的坐标，是送达而不是通过踢打让物体远离。所以，驱房子游戏，是对意志力、方位感等等心理素质和模拟计算、区位控制等运动技巧的综合考验。急性子，笨手特别是“笨脚”的小孩，是不能成为赢家的。记忆中，男孩常不喜欢这乖巧的游戏，也通常不是女孩的对手，除非他心思缜密，兼有细腻和宽婉与灵秀，因为技巧走的不是手脚而是心。

这款游戏可以分为男子组、女子组，也可以男女混合比赛。在上世纪70年代，男女同学通常是“不搭腔”的，有的同桌男女成了“死对头”，课桌画上中线，彼方过界可能引发“冲突”。进入青春期前后，尤其是男生，像镇守边关一样对另一种性别保持“敌意”；而在邻里之间却相反，邻家男孩女孩通常酷似一家人。所以，这类游戏有助于达成和谐的邻里关系以至和睦的社会邻里文化，更有利于塑造孩子健康的性别意识，有利于人格的健全与发展。

有必要提到的是，邻里和睦的家园是具有美学意义的。像驱房子这类需要地面划线的游戏，在社区特别70年代的家属院，孩子们会将捡来的废瓷器砸成比较均等的碎片，沿划线铺贴，这样的线相对于粉笔之类的标记牢固一万倍，且珍奇瑰丽，娇艳无比。这些少男少女，已成为90后的父母代，找他们去要最高版本的生活动手能力，是很不错的选择。

游戏中还出现了济宁方言“硌蹬”，这是一个非常生动形象的方言词汇，用单脚跳跃前行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动名词，它的定义是完美的，既有指称，也有形声。方言往往是口口相传的，有很多难以书面表述，通常有几种写法，但都是神形兼备的。

单脚起跳前行，会有硌脚的触觉与视觉，也有“硌”与“蹬”的声音，硌蹬起来当然会“硌硌蹬蹬”；而另一只脚会悬空助力，并掌握平衡，做出蹬的动作。所以，这样的方言词汇是传神的。但传统游戏渐行渐远，我们今天已难有机会再现这样的情景，甚至再读这样的词汇。一款游戏没有孩子光顾了，一些专属的动作与要领以及描述它们的词汇和语言，会由于雪藏而销声匿迹，甚至再也找不到了。

我们今天发掘与传承的曾经的美好，就不仅仅是一款游戏和几个词汇了，因为它们铭记着我们的历史和我们的文明，会和我们一起通往未来。图为讲述人梁方苏泥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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