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贞
当太阳坠到山尖,群鸟驮起暮色,牛羊归来,鸡鸭上窝,此时,冬日的夜就拉起了帷幕。
房顶袅袅的炊烟,便是招我们回家的信号。不管我们玩得多么开心,此时都要散了游戏,像鸟儿一样归巢。
厨房里,火苗舔着锅底,毕毕剥剥,母亲正忙着做饭。我们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跟母亲说着一天的见闻。
吃罢饭,母亲洗涮完毕,把灶里的余火拨到火盆里,在周围放上一圈玉米芯,火盆里的火就燃了起来,再架上一些柴火疙瘩,火就更旺了。冬日的夜,农村每个人都是闲不着的,母亲让我们拾来一大簸箩玉米棒,兄妹几个围起来剥玉米,母亲则就着油灯,一边纳鞋底,一边讲故事。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孟江女哭长城,都是在这样的冬夜里听来的。
柴火将要燃尽,拿来一些干柴续上,火焰立刻大了起来。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裹挟着寒风走了进来。呀!是三伯。三伯是木匠,经常走南闯北给人打家具。他带来一些纸张泛黄的旧书,字都是竖排的。听三伯说这次拿来的是《三侠五义》,等过一些日子,再给我们捎《岳飞传》。于是,之后的日子,我们天天盼着三伯来。
下雪的日子,夜似乎来得更早。吃过晚饭,母亲便让我钻进被窝,哥哥姐姐则就着油灯读书、写字。劳累了一天的母亲,还不能休息,她要坐下来纺花。母亲的手,仿佛是在舞蹈,抽抽收收,锭子上的线穗就白白胖胖了,这是母亲的大事业。
哥哥姐姐还没做完作业,肚子又咕噜噜了,母亲说“:你们自己炒玉米花吧。”很快,玉米粒便在平底锅里爆响了,四溢的香气吸引着我忽一下掀开被子,光着身子就下了床。姐姐急忙把我按回被窝,抓一把玉米花吹凉,放在我手里,被窝里立刻充满了咯咯嘣嘣的声响。
母亲似乎不知疲惫,等我睡醒一觉,还听到纺车的嘤嗡声。这嘤嘤嗡嗡的声音就像特别的催眠曲,我便在催眠曲中又一次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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