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莱夜话29
殷成明
说起瀑布,许多人便会脱口而出唐代大诗人李白《望庐山瀑布》的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尽管这首诗将庐山瀑布的雄奇壮丽景色描绘得令人神往,然而古时人们对登莱瀑布美景依然欣赏和赞美有加,这是因为登莱瀑布更有特色。
登莱瀑布,当首推昆嵛山九龙池瀑布。
明嘉靖《宁海州志》记载:“九龙池,在州东南三十五里,苍山之阴。本一石坡,自上而下,成池者九,或为瓮盎,或为盆缶。水亦自上递入九池,虽旱极不竭,北入于海。”清康熙三十年(1691)辛未科进士、官至浦城县知县的莱阳人周正《九龙池记》记载:“崩崖对立中,一石长二里许,九孔涓涓吐溜。自一池至三池,渐高,相距近而平;四池,稍远而险;五、六、七池,削壁直上,不可攀跻,望见之焉;其八、九池,不可见,踞石之巅。”清光绪《增修登州府志》记载:“(昆嵛山)西北峰名苍山,距(宁海)州三十五里。其阴有石坡,长二里许。自上而下,石坎天成,为池者九,清澈见底,而深不可测。遇雨,则飞瀑悬流如雪。土人以为有龙居焉,名九龙池。”
明嘉靖间举人、河南泌阳人焦希程任职南京户部员外郎时,因雷火烧毁马草,于嘉靖二十五年(1546)谪官到宁海州任同知。他游览昆嵛山九龙池后,挥笔题诗《九龙池》:谁将一片石,第凿九龙池。淑气千峰合,灵源万木滋。境幽人不到,迹隐世难知。料得池中物,风云会有时。
九龙池春日细流涓涓,清澈见底;夏则飞瀑奔湍,风激悬流,如撒珠喷雪,故以“龙池喷雪”列为“宁海十景”之一。清顺治十六年(1659)己亥科进士、官至山西布政使的宁海州午台南塂村(今属莱山)人杨维乔有“宁海十景诗”,其中之一的《龙池喷雪》曰:
石岸行将尽,清溪路不遥。
春山晴后绿,瀑布雪难消。
珠影含空澈,龙宫锁寂寥。
登临信为美,随兴野火飘。
清嘉庆五年(1800)恩科举人、官至嘉祥县训导的宁海州城西门里(今属牟平)人赵子辕,更以一首《龙池放歌》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九龙池瀑布的壮观景象:怀襄之世河海决,孽龙九种脱绊绁。天帝一怒神符驱,锁向空山万年蜇。嶙峋绝壁不计仞,直立如掌何嶻嶭。狂性难驯吼且奔,玉匣擘破飞流泻。混沌抵死凿七窍,巨灵突怒蹠双阙。小池不数大池九,累累相承真奇绝。巨石自开非人为,是何鬼栗与神谲。去岁吾州魃为虐,海潮不盈河水竭。道经此地闻喧豗,飞泉挂峰浪喷雪。昨夜四山风雨骤,惊雷急走万驽射。晓晴岚霁天无垠,破空一吼千寻白。匡庐峰顶飞两龙,滟滪堆边怒八节。黄河倒泻昆仑巅,瞠目九曲如弦掣。岸笠拍手一狂叫,惊起睡龙睡不得。鳞张爪厉相搏战,怒流沸涌如鳅穴。飘沫溅珠眩我眸,崩云屑雨咋我舌。此时对语不闻声,仰视奔瀑下寥泬。手缘陡壁穷其五,深黑如墨难臆测。踞石兀坐腰背酸,下临万丈悸心魄。奇境多被怪物据,飞杖愿向仙人借。峭峰四削滑如苔,安得肉翼生两胁。然犀一照赤帻惊,跳鱼万点白波灭。人言妖物时凭陵,拔剑欲上目眦裂。海色何苍苍,实惟蛟螭宅。
鲲鹏恣变化,鲸鳌纷腾藉。
怜尔头角空峥嵘,悬崖一线争傲磔。
听龙吟,为龙拍。
龙兮龙兮!
今为池中物,风雷何日通大泽。
风雷何日通大泽,霹雳一声山骨坼。
与宁海州昆嵛山九龙池瀑布的九池相连、飞流喷雪景观不同,“福山八景”之一的磁山瀑布则是石壁峭立、飞瀑如帘。
明万历《福山县志》记载:“磁山,在县西北五十里。上有石门,下有洞口,悬崖耸出,飞瀑如帘。”康熙《福山县志》记载:“磁山,……其东峰石壁峭立如削,上挂瀑布如帘。”光绪《增修登州府志》记载:“磁山,在(福山)县西北五十里。……三峰雄峻。其东峰石壁峭立,上挂瀑布如帘。”
磁山瀑布,位于磁山主峰半山腰的陡峭崖壁上。每逢大雨,峰巅之水顺悬崖泻下,高约数丈,宽约五丈,甚为壮观。瀑布泻下,撞击悬崖下的岩石,激起高高的水花,形成浓浓的云雾,古有“磁山浮玉”之称。崖壁之下有一巨大石洞,这便是久负盛名的磁山洞。其洞口呈半圆形,高一丈有余,洞内地面平整,有自然形成的石墩,洞内能容百余人不显拥挤。洞壁石缝常年滴水,传说饮之百病能消,被称为神水。飞流瀑布与巨大石洞的组合,使磁山瀑布别有诗味。
清顺治十一年(1654)举人、官至江南桃源知县福山县城里村人萧文蔚所作“福山八景诗”之一《磁山瀑布》曰:
借作庐山夸瀑布,櫻桃涧半烟含树。
洞中谁读法华经,响乱何知山雨暮。
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戊辰科进士、官至湖南兴宁知县的福山县西关村人谢乃实所作“福山八景诗”之一《磁山瀑布》曰:
万仞嵯峨插碧空,山腰飞瀑隐仙宮。
岩前喷薄珠帘雾,洞里凄清白练风。
泉落月明僧扣磐,雨余山晚壁腾虹。
深秋烟树寻归路,乱涧潺湲泻绿丛。
古时登州府还有一处瀑布远近闻名,这就是海阳县的岠嵎瀑布(今属乳山)。
地处海阳县东部的岠嵎山,地质奇特,构成为岩浆岩,原系海底山脉,后因太古到中生代的造山运动和燕山运动,地壳隆起而成为陆上山脉。公元495年和1046年,又先后两次遭受地震。古老的岠嵎山,历经地质活动的沧桑,构造了秀俏天成、奇石林立的自然风貌。在岠嵎山的最深处,也就是山溪主流的源头,有一断崖。瀑布如同一条白练从崖顶的缺口喷洒而下,撞在山崖上,水雾如烟似尘,袅袅蒸腾。落下的水团又似坚贞的玉碎,矢志不渝,紧接着又俯冲到崖下的深渊里,化作一泓碧绿的潭水。岠嵎瀑布也因此成为“海阳十景”之一。
清乾隆四年(1739)己未科进士、翰林院编修鞠逊行所作“海阳十景诗”之一《岠嵎瀑布》曰:
迥出奇峰当殿前,山头水色薄笼烟。
飞流直下三千尺,花雨知从第几天。
清初兵部右侍郎李赞元之子、海阳人李本浩《岠嵎瀑布》诗曰:
地绕群峰隐大环,寺阴练挂半空间。
嵎峓东映声澎湃,天女花飞满翠鬟。
古时莱州府瀑布不多,唯即墨县的崂山大小瀑布比较多,而尤以“崂山双瀑”最为著名。双瀑,指龙潭瀑和潮音瀑。
龙潭瀑,水源来自海拔500米的天茶顶和北天门之间的山谷。涧水穿山越岭,沿路汇集了数十条溪水,聚成一股急流,奔腾而下,在一个高约30米的崖顶平台上,平直地冲出数尺之外,水在半空飞旋了几曲几折之后,才合成一道长约30米,宽约5米的瀑布,顺着九十度的峭壁跌入崖下的碧潭之中。那气势,宛如一条矫健的玉龙,从悬崖之巅,腾云驾雾,呼啸而下,击得潭中水花四溅。山里人拟其形,取其声,观其色,叫它“龙潭瀑”,并给瀑下的深潭取名“龙潭”。崂山十二美景中的“龙潭喷雨”,就是指此而言。
潮音瀑,又称鱼鳞口瀑布,实分两迭。两迭之上,尚有一小折,故形成优美的“S”型。瀑布注入半壁的凹盆之中,声吼如潮,故得名“潮音瀑”。宽约三米、高达数丈的瀑布飞泻潭中,激起浪花无数,阳光下发出闪闪银光。瀑下潭水清澈,深不可测,当地人称之为“靛缸湾”。清代学者、即墨人黄体中《鱼鳞口瀑布》诗曰:
巨峰之阴九水源,万壑曲折通天门。
鹰窠岩畔罗怪石,蛟龙腾攫狮象奔。
东南陡壁飞瀑布,半天澎湃声远闻。
乍疑银河忽溃决,还惊长鲸吸百川。
水帘横空垂不卷,万斛雪浪涌山根。
瀑布是大自然奉献给人类社会的大美艺术;人类社会因瀑布美景而创作出无数精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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