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毛卜喇

黄璨

毛卜喇村以北有很长一段古长城，西晋时为凉州西防要地。泉在荒滩上倒有好几处，无奈是盐碱地的苦涩。村子又四面环山，像嶙峋石峰上的一个鹰窠。

毛卜喇曾是永昌县最穷最荒远之地。说到那条八公里山路，几乎是方圆百里很早就出了名的。因了它，毛卜喇村有些人甚至从来没有到过离村子太远的地方。

直至有一天，通往村外的那八公里颠簸山路变成了一眼望去平平的柏油马路，村民从欢欣雀跃地骑自行车，到渐渐开始骑摩托车，到现在一些农户家都有了小轿车，终于可以随心地从山里走出来，上大学，打工，做生意，陪孩子在县城读书……当地人把这条出山的要紧路叫口子。

2021年4月的一天，38岁的张宏站在毛卜喇村为他们这些养殖大户统一规划的养羊基地里，一边忙着为在他身边挤挤挨挨的几百头羊添加草料，一边像毛卜喇花草滩春天盛开的野花那样咧着嘴笑。

张宏家的羊圈外墙并不高，我们踮着脚尖用双手扳着他家羊圈的外墙沿同他散散地聊，听他讲前一天因开车去山上维修被山雨冲坏的几间牧羊住房，没能顾上身边这些羊，故而它们被饿了一整天，此时一个个头也不抬地吃草，连多一声的“咩”都没有。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对朋友大声赞叹张宏的帅，他是真的帅啊，浓眉大眼高鼻梁，笑起来竟微微还有那么一种纯净的羞涩。彼时，毛卜喇上空飘着的好几朵又厚又大的云团，就像羊圈里那些挤来挤去的羊，把天空隔成了几大片蓝莹莹的蓝，让人说着说着连声音都在半空中闪闪发光。

那位朋友禁不住也提高了声音：“张宏的帅可是骨子里的，是从内向外散发着的一种自信。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啊，那是只有幸福感极强，对现有生活极其满足的人才会有的笑。”于是张宏笑得更羞涩了，眼睛里是笑盈盈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咧，脸上却努力地要显出板正来，那样子使他整个人更有一种天然的质朴，就像毛卜喇村一棵随意生长却充满了善意的树。

张宏正是那样挺拔笔直像一株向上的树一样，站在羊圈里的300多只羊中间，很开心地同我们聊他那一边羊圈里另外300多只幼羊。这白花花一大堆标了蓝色记号的羊，等过几日由他相跟着，散入毛卜喇村最美的花草滩吃草的时候，整个花草滩便满天满地的白云飘。

沿路我们见到一处新修的建筑，黄泥墙的外饰红檐翘角，既显精致又有些怀旧味道，走近方发觉那是村里新修的一个公共卫生间，周围规划了曲径通幽一般的园林小径。村子东西两端各几大排数百套民用住房今年6月份就可以竣工入住了，那东头的房一应黄泥外墙红檐角的设计，取了毛卜喇悠远古老的韵味，西头的房则是白砖青瓦的徽派建筑风格，游弋其间倒像漫步在江南。更重要的是，这些为毛卜喇村增添了不少新气象的漂亮的新民居，在规定面积内是为农户无偿提供的，里面厨卫设施、墙砖灯具一应俱全。民居周围，偌大的休闲广场、完备的健身设施以及别具一格的古长城观瞻台，正在建设中的表现国家级非遗项目的“万字灯”灯城也在推土机挖掘机们“突突”的欢声中一层高一层地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垒了起来。

整个毛卜喇村，因着其特有的水质，又有着附近花草滩那样放牧的好场所，生产的羊肉品质非常出色。为了激发农民从事养殖业的积极性，毛卜喇村实行贴息贷款以及进行养殖技术培训，使全村有一半的农户靠养殖业过上了富足的日子。其他的农户则通过出外务工、承包土地、种植经济作物等各种方式增收致富。而这个时候，在毛卜喇村阳光最充足的一堵院墙边，一位老妇人正静静地看着远处，说：“如果没有共产党，我们农民哪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啊！”

走在毛卜喇村四通八达的乡村路上，我看到村南那道曾阻隔村民到外面世界去的高高山峰上覆了薄薄一层但很醒目的雪。这样的雪每年冬天乃至初春都会有，它与连绵不绝的峰峦叠嶂融合在一起，就像一个历经世事的老人，安详地注视着脚下这个相伴了上百年乃至更久的村子,这个村子同全国所有走向振兴的村庄一样，正以一朵绚丽的花的姿态绽放在祖国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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