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云 庄 寺 □吴玉琴

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走近云庄山的。

永昌县南坝乡政府一过，车子行驶在蜿蜒而上的土路上，一阵阵微凉的风儿从车窗外渗进来，夹杂着尘土和草香的味道。渐渐地，路两边错落有致的民居少了，大地空旷了，风儿也大了，一缕朝阳从碧蓝如洗的天空中如五彩丝线垂下来，洒落在我们身上，闪烁出一片又一片的霞光，亮黄黄地惹人眼。

大约10分钟后，透过车窗远远地看见一杆随风招展的红色旗帜。这种炫红在太阳光下分外妖娆，陡然间让人升起一股子热情和向往来。近了，近了，我神往已久的云庄寺。

清晨的云庄山很安静。静得只有朝阳婆娑的影子，把整个山头罩成一片火红的霞光。偶尔会有几只野兔子或者松鼠，“噌”的从眼前蹿出来，又“嗖”的一下钻进路边的草丛中，留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只只从头顶飞过的大鸟，把一声声欢鸣抛向长空。除此之外，这座依偎在祁连山一角的小山，无喧嚣，无纷扰。这种幽静和安然，正好让我的躯体和灵魂，可以一点点地，向云庄寺靠近。

脑海里不断回旋着它的相关资料：云庄寺位于永昌县东南39公里处，在南坝乡政府驻地南7公里的祁连山中，开凿于晋代。据《五凉志》记载：“晋代名僧摩阿（刘萨诃）栖云庄寺，石窟中有其挂锡处。”共有大小石窟21个，寺观遗址数处……

云庄寺在千年的历史烽烟里沉淀下来，被后人堆积成黑色的方块字，一代代传承，一代代铭记。可是，有谁知道，曾经的云庄寺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和坎坷？若干年后，我在这里，隔着岁月和时空，循着她的身影，一步步靠近。

站在山脚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一时间茫然失措，“天地有大美而无言”。

这蔚蓝的天，有着怎样的苍茫和深度，以至于使吹过我耳边的风变成了蓝色，环绕在我周围的空气变成了蓝色，我完全被它的蓝所俘虏，甘愿在这样的蔚蓝里沉沦。大朵大朵的云彩，似棉花，似白玉，似蒲公英，似白驼羔，就在我的头顶离我那么近，伸出手去似乎就能触摸到。然而，我刚伸出手，它们却不见了，似一缕炊烟，一团轻雾，飘走了。它们就这样和我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云庄山，我甘愿被你的蓝天白云吞噬，湮没。

心怀敬仰和虔诚，我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往上走。越往高处，耳边除了呼呼掠过的风声，越发寂静了。石阶旁，五彩的布条在风中飘动，传达着黎民百姓的崇拜和敬仰，对美好日子的祈愿。放眼望去，眼前的云庄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坐落在它怀里的云庄寺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

寺院的门敞开着，几乎空无一人，幽静极了。这正是我所想要的一份意境，可以独自尽情地享受。故而我的脚步是轻盈的，目光是崇敬的。在幽深敞亮的庭院里，猛一抬头，看见一群鸽子正从眼前一掠而过，顺着它们的影子看过去，其中的两三只，正落在高高翘起的飞檐上，面朝我“咕咕”说个不停，似乎在告诉我那些久远的往事。我的脚步不由得更慢，更轻了，心底的忧虑与偏执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心静如水。

云庄寺，你的庄严，让我学会了从容面对。

随即，我想上到山顶看石窟，看名僧刘萨诃挂锡处。同行的朋友心生怯意，说都是石头，路滑不好走。我不怕，我就想这样一步一石地踩过去，把所见的一切都收往眼里、心里。

抚摸着一块块石头逶迤而上，那些饱经风霜的石块，斑斑痕痕，棱棱角角，圆圆润润，起起伏伏，深深地震撼着我。我喜欢这样的石头，每一块都是它自己，而且只做自己。风霜雕刻着它的脸庞，雨雪历练着它的性格。究竟要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风景，历经多少磨难，才能这样坐卧一角，笑纳风云变幻，宠辱不惊，波澜不兴。在大山的褶皱里，岁月凝固着它的彻骨之痛，远了江湖，近了烟火。我问石头，山中何之有？它说山中什么都有，什么也没有。

从石窟上下来，我们开始爬后山。后山山势高峻、曲径通幽、山松蔽日、翠色尽染。阴凉处积着一层两寸厚的白雪。脚下白雪皑皑，头顶艳阳高照，让人恍如隔世。最显眼的是那些参天古柏，婆娑青翠，郁郁苍苍，粗壮的枝干努力朝着蓝天和白云伸展，深褐色的树皮被昨天和今天的风和尘碾成一圈圈坚硬而干涩的裂纹。这是岁月镂刻在它们身上独一无二的烙印。它们心甘情愿地将根扎在这里，将身体站在这里，一任繁华的云烟绕过，一任岁月的沧桑漫过，尔后，站成这种虔诚的姿态，苍凉何惧，寂寞何存？

行在后山，头顶是纤尘不染的蓝天，云海翻腾。脚下，铺陈着天地间最朴素的语言，目力所及，是一块石，还是一块石；是一簇簇抱成团的草，还是一簇簇抱成团的草；是一朵雪花，还是一朵雪花。群山苍茫中，遥遥相对的就是我们刚刚拜谒过的云庄寺。遥想那个历经千难万险广结善缘的刘萨诃大师，想必他也是祈愿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老百姓们过着太平幸福安康的日子吧。

不知不觉，呼出淤积在体内的浊气，舀大瓢澄清洁净的绿饮下。

山谷中，没有了叶子的红果树依偎在山的臂膀里，那样静，让人心疼。山坪山，憨憨的山羊踱着悠闲自在的步子，好奇地看着我们来了，又走了。

松涛阵阵，多么像父亲的呼唤，母亲的叮咛。

拾级而下，两旁的山野之中，紫色、黄色的野菊花，一团团一簇簇摊开在金色的阳光下，让人不由得一步一回头。

我愿将这份虔敬委身这里的蓝天白云，山石树木，日月星河，以蓝天白云涤荡我蒙尘的心灵，赠我以红果树的芬芳素然，许我以石头的品质，大山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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