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侯双霞

一阵咚咚锵锵的锣鼓声把五岁的我从梦乡震醒，欢笑声吸引我穿上衣服爬下床跑出来。哇！四奶奶家的大叔把新媳妇娶进门了。我从人缝中钻进新房。年纪还小，记忆中留下些支离的场景，几床花花绿绿的被褥摞在箱子上，漂亮的新婶子穿的衣服新新的，也忘记了到底吃没吃糖，但新房里明亮的大红桌椅，像盖章一样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并且这大红桌椅很多年很多次闪烁在我的梦里。为什么我对这大红桌椅这么关注呢？我曾好奇地怯生生地扳住桌子腿用力抬了抬，那桌子没动弹。而我家里的桌子很轻且颜色斑驳，经常一撞一推就往一边跑。小时候不懂木质什么的，后来才知道我家桌子是桐木做的。很希望我家能有大叔家这样的桌子，光滑的镜子般的桌面上能映出碗筷的倒影。不知为什么，那时我就有这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直到父母请木匠给我做了写字台大立厨作为嫁妆的时候，才把伴着我长大的桌椅油漆成古红色。

奶奶屋里是老气横秋的桌椅，桌子不大，桌面下是两个带小铜环的抽屉，再下面两个橱门，有把老式铜锁锁着，我也没见过里边盛的啥，奶奶从来不让动她的东西，奶奶桌子上的抽屉和橱柜变成了童年时禁止触碰的神秘。

姥姥家也在当庄，五六七岁的时候我几乎天天背着妹妹去姥姥家，让姥姥帮我照看妹妹。年初一不用看妹妹，却也不让走姥姥家，我竟然傻傻地不知道该怎么玩了。姥姥的屋里是简陋的方桌椅子，进门的左边有个带橱子的破抽屉桌子，那可是我内心时常跃动时常想打开的盛着神秘和惊喜的魔盒，虽然我很温顺很听话，胆小老实得有些木讷呆傻，但美食的欲望鼓舞我、腹内的馋虫勾引我，偶尔我会悄悄地打开橱门偷窥，以期看到好吃的东西，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但从来不私自动一下。另外一个抽屉里针头线脑的，里边的东西我们可以随便翻腾，找些鸡毛翎毽子玻璃球的玩儿。下边的橱子里盛着碗筷碟子、早晨买的豆腐或者剩下的饭菜，有时也有令人稀罕的好好，姥姥姥爷还有妗子，就把我们和表哥叫过来，一人一点把好东西分给我们吃。小孩子天生对吃有深刻记忆。

我的大舅牺牲于解放战争渡江战役，为此姥姥哭坏了双眼，打我记事起姥姥就看不见，做什么都是摸索着。失明的姥姥害怕成为百无一用的废人，向娘家哥哥学习了正骨拿踝，医术精湛，三里五村，不论大人小孩有掉踝的都来找我姥姥拿踝，只要经过我姥姥的按摩推拿，无不关节复位，无一留下后患。我的姥姥言语温柔性格和善，从没见她大声说过话也没见她着过急。掉踝的大多是调皮的小男孩，疼得不让人触碰，姥姥一摸他就疼得杀猪似的嚎叫，并且乱骂，这时候我就很讨厌这样的小孩，都疼成这样了还骂人，并且还是骂要给你解除痛苦的人。哼！还是疼得轻。每当此时，姥姥都轻轻摩挲孩子掉踝的肢体关节，和颜悦色地和孩子说话安慰他，问这问那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有时还打发家人给孩子拿好东西吃，温暖的双手把孩子红肿於滞的患处捏挲得柔软温热，然后于不经意间突然用力咯噔一下把踝拿上了，然后告诉同来的家长让孩子多休息，每天两次热毛巾敷患处，切忌剧烈运动、叮嘱忌口等等，哭哭啼啼嗨嗨哟哟嗨嗨吆吆进门的孩子，高高兴兴地跟着大人回去了。有的患者家属，日后便提着点心或者时令瓜果来谢姥姥，这些好东西就放进破桌子的橱子里。姥姥家不起眼的带破抽屉的桌橱，成了我童年满足嘴馋的潘多拉盒子。

又一阵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似梦非梦，把长大的我娶进了婆家的门。婆婆家打制的大红桌椅红彤彤亮晶晶的。公公是木匠，所以做的桌椅十分讲究：大红桌椅光滑面，楸木顺心槐木边，桐木围裙榆木腿，鳔胶粘缝漆三遍。太师椅子沉甸甸，扶手抓握正合圆，靠背青松鹿昂首，泰然自若福禄全。这就是属于我的桌椅，搬一下那么厚重那么墩实，它们不再是梦，它们是居家过日子举案齐眉的和美，是我心里一种踏实坦然的欣慰。大红桌椅一直陪伴我和爱人风风雨雨走来，静静坐在桌前，较之于老辈人的艰难困苦，什么生活的奔波、庄稼地的劳累、打拼的矛盾都不值一提，端起桌子上的饭碗风卷残云，一切劳累烦恼烟消云散。随着生活水平的快速提高，我现在住上了楼房，属于我的大红桌椅无法适应新的家居环境，它们只能落伍于老家，但依然是坚强的后盾，给我坦然给我欣慰给我打拼的勇气，鼓励我们不断地进取发展！

四奶奶家大叔的大红桌椅、姥姥家的破抽屉桌子、属于我自己的大红桌椅，在我的记忆里渐渐地偏安一隅，被收藏挤压在心底几近忘却。是“索菲亚”定制家具，把我拉回了小时候对桌椅的执念，唤起了小时候那些和桌椅有关的美好光景。

（章丘作协索菲亚杯“岁月静好·我爱我家”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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