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飞机，坐的是救援直升机

在相公中学安置点，小女孩和妈妈开心地玩耍。 新时报记者谢苗苗 摄 李全革从安置点领了饭，就着菜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 实习生陈元昊 摄

22岁的李全革说，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坐上飞机，而且第一次坐飞机还是救援直升机。“被洪水围住，等着救援，这些都是在电视上看的新闻，结果自己家摊上了。”

等待

12日16点左右，章丘东皋西村村口挤满了人，堆满了救援设备。村子外围除了还在焦急等待亲人的本村村民外，还有附近十里八村的乡亲，他们说，来看看是不是能搭把手。

李文和堂哥李文革站在警戒线外，探着头向村口张望，她的父母还有弟弟依旧被困在村子里没能出来，“已经十多个小时了，俺爸还是残疾人。”好在李文还能通过手机联系上弟弟李全革，“他说有十几个人在屋顶上等救援。”

一艘皮划艇出来了，李文跑向前去看了看，没有父母和弟弟。被救出来的是李文慧和15个月的孩子。看见丈夫王一峰的时候，李文慧哭了，“快去拿点吃的，孩子一天一夜只吃了点奶。”王一峰说从11日晚上11点到现在，他一直在等，“晚上我进去过一趟，没进村多远，水就到了胸口，不敢再尝试。”等待的过程中，着急时也跟救援人员呛了几句。

又一艘皮划艇出来了，李文还是没等到父母和弟弟。16点35分，救援直升机降落在村口的平地后起飞，螺旋桨带起的风把人吹到倾斜，李文却义无反顾地奔向直升飞机，这次，她见到了父母。她的母亲先从直升机上走下来，紧接着协助救援人员将她的父亲从飞机上挪了下来。没等三个人交流几句，父亲就被抬上了救护车，母亲跟着去了。紧张的环境下，李文说都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喊一声爸妈。

李文又开始等，弟弟还没出来。

17点22分，李文拨通了弟弟的电话：“你怎么样啊？冷不冷？是不是剩下你自己了？”电话那头的李全革回复“有救援人员陪着”，李文松了口气，“还好通过电话能联系上他，要不然我得坐在这儿哭。”

此时，当地又下起了雨，救援人员还在不断地尝试皮划艇救人。济南市急救中心的蒋涛刚从村里巡查一圈出来，“不行，里面水太急了，我的船被冲得撞了树。”

团聚

一个小时又过去了，救援直升机又来回了两次，但李全革都没能跟着出来。雨越下越大，李文的丈夫去车里又拿了一把伞撑起来，俩人蹲在路边。时不时有爱心车辆停下来，给救援人员送水、送馒头、送方便面……

18点半，救援直升机又一次折回来，李文奔了过去。这一次，弟弟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布兜，俩人匆忙抱了一下便直奔堂哥李文革的面包车。李全革冻得有点打哆嗦，李文革说：“先去相公中学吧，看有没有人捐衣服，找身干衣服换下来。”不光是从村里出来的李全革，车上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面包车从村口驶离，现场救援还在继续。天慢慢变黑，救灾指挥中心的临时照明灯也亮了起来。

“俺姐打电话来说俺妈找不到了！”“不是跟车走了吗？”“救护车拉走的，肯定去医院了，别急。”“先去相公中学，然后拉你们去医院找。”“他们没带钱！”“政府不会不管！”从东皋西村到相公中学救灾安置点十分钟的车程里，李文革、李全革这俩堂兄弟一直在讨论救出来的俩老人到底会在哪儿。

“啊，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一到相公中学，刚打开车门，进入记者耳朵的除了哗哗的雨声，就是歌曲《爱的奉献》。当走进教学楼时，李全革看到母亲韩同香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父亲也早已安排在教室内。“来了，来了，这下好了。”韩同香拽着儿子的手说。

“吃点东西，喝碗粥吧。”招呼李全革的是附近一家饭店的老板，他带着店员免费来送菜、送粥、送馒头、送烧饼，“从上午就在这儿了，尽一份力吧。”就着简单的炒藕，李全革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快20个小时没吃饭了，饿。”

希望22岁的李全革还没出过济南，他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坐上飞机，父母这么大年纪也没坐过飞机，就是种地的农民，“第一次坐飞机就坐的是救援直升机。”

说起被积水困在村子里的20个小时，李全革一直在挠头。

11日20点多一点儿，母亲韩同香发现院子里开始进水，还拿扫帚往外扫了扫，可是不到一个小时，堂屋里的水就已经没过腰。李全革帮着母亲把瘫在床上11年的父亲抬到了堂屋的四方桌上，后来水再涨上来，他们就挪到了屋顶。当记者问李全革有没有想过会出不来时，他捂住了眼睛，小声说：“想过，首先想的是我爸妈怎么办，我出不去就出不去，也得把他们送出去。”

家里的屋子有4米多高，自己再站起来就有6米。李全革就站在屋顶上向远处看，希望能有人来救援。到12日早上7点，他已经给姐姐李文打了30多个电话，记者问他不怕手机关机吗，他则回答：“村里已经没电了，自己就拿电动车的电瓶充电，和俺妈轮着充。”9点多的时候，李全革远远望见有救援人员了，但看着六七拨人过去，就是无法得到救援。“村里有两条河流过，我们家就在两条河中间，水一多起来两个地方交会，水流特别急，船没法靠近，亏了有直升飞机。”

李全革说，远远看到有救援人员经过时，他会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残疾人！”

记者说：“你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李全革又红了眼，“还好，我们还都活着。”

截至12日20点半左右，李全革一家所在的相公中学救灾安置点，已经接纳了近500名受灾村民。这所中学教室里的书桌已经被拼凑成一张张简易床，德育室变身衣物存放室，会议室变身医务室……

同为东皋西村的村民贾绪奎在12日上午就被从村里救了出来，他说：“家没了还可以再建，人在就行，有了人啥都还会有，还有希望不是。”

21点，6岁的王子涵正在简易床上跟妈妈嬉闹，记者准备离开时，她转过身来说：“阿姨，你回去跟警察叔叔说声辛苦了。”（新时报记者谢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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