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是平生不肯寒 记山东画家胡定南

“松竹交盟，雪霜心事，断是平生不肯寒。”这句原本形容冷梅的词句，在第一眼看到山东画家胡定南的画时，就自然而然浮现。

其实胡定南并不常画梅，画得最多、也最广为人知的是他的柏。在他的笔下，一棵棵古老的柏树，像一条条虬劲的游龙，尽管遍体鳞伤，饱经沧桑，但是却永不退缩，一往无前，充满了百折不挠、坚韧不拔的精神力量，这既是画家情感的表达，更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单论画家其人，或如松如柏，但与他的画一起看，就更似同为中华民族精神符号的梅了，既有铁骨冰心，亦有傲雪吐艳，在中国画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独钟古柏，寒苦经历(砺出冰雪品格

胡定南本人和他的作品都充满个性，在中国画坛，他的松柏独树一帜，被美术评论家们推崇为“胡派”和“泰山画派”的一代名家。他笔下的柏，或倚石而立，或临崖当风，或漱石枕流，令人仿佛看到梁衡《晋祠》中的周柏，树皮皱裂，冠顶挑着几根青青的疏枝，偃卧于石阶旁，宛如老者说古。也有造型奇异的左扭柏、右扭柏，树皮向一个方向均匀地拧去，“一圈一圈，丝纹不乱，像地下旋起了一股烟，又似天上垂下了一根绳”。

正所谓“搜尽奇峰打草稿，到处云山是吾师”，胡定南爱柏，爱访柏，也爱画柏，他与柏的缘分，从生活中来，又到生活中去，铸就一张张经典不朽的画作。

1950年，胡定南生于济南章丘，他有着极好的艺术天赋，学习成绩优异。就在他距离自己的大学梦仅在咫尺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背起书包，做了回乡知识青年。那时，农村条件艰苦，一般人的艺术梦想早就消失在田间地头，而胡定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他要把自己的思绪用画笔表达出来。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淘”到一本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的《艺术透视学》，并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把这本书全部临摹抄录下来。在繁忙的劳动之余，他找来文学和艺术书籍，拼命阅读，当他的绘画有了一定基础之后，他开始寻找自己感情的表示符号。终于，古柏进入他的视野。

以松柏为题材的绘画自古有之，但是专门画古柏的画家却不多。从看到柏树的第一眼，胡定南就感觉到自己和它们的灵魂是相通的，那些如百岁老人般的古树，似乎是有生命，有感情，有血肉的，它们的眼睛能看到人的心灵深处，能摄取胡定南的魂魄。他一下子魂不守舍了。

四处“访”柏，松柏精神铸就画魂

艰苦的农村生涯，锤炼出胡定南率真、坦诚、坚韧、朴素的品性，也形成了他独有的艺术风骨。后来，胡定南成为章丘美术馆馆长，当了专业画家，但是他仍然坚持到大自然中去写生，感受天地之气息，领悟生命之造化，当然也无时或忘已成为生命一部分的柏树。

近30年来，胡定南用掉写生册子200多本，5000多页，摞起来几乎和他一样高。这里面，既有农村生活的写真，又有大自然中的山水花鸟，但是更多的还是柏树。泰山，曲阜，济南山区，还有黄帝陵，嵩山……哪里有柏树，哪里就有胡定南的足迹。空无一人的山间，世俗的世界越来越远，精神的空间大了起来，胡定南甚至能看到柏树的眼神，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他感觉自己已和柏树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他就这样携带着柏树出现在中国美术界，并引起强烈反响。1999年，在中国美协举办的“纪念孔子诞辰2250周年全国美术展览会”上，胡定南参展的两件作品都被评为优秀之作。而本次获奖作品，全国仅有65件，由此足见其作品之精美、技艺之高超。2000年9月，胡定南由山东省文联主席办公会推荐选出，赴全国陶瓷艺术节进行现场美术创作。如今，在不少重要场合，不少重要人物均闻名前来索求胡定南的作品，凡是对国家和民族有贡献、有教益的，胡定南二话不说，分文不取，精心创作。

胡定南的作品几近炉火纯青，很多大家对他的作品也多有赞赏。在北京的一次笔会上，孟伟哉老人称赞胡定南“古柏树不像树，似雕刻雕塑，似铅似铜似铁”，也似他铮铮铁骨般的个性。原中国书协主席沈鹏偶然看到了胡定南的画集，连连称赞：看这用笔，笔笔是写出来的！沈鹏欣然题写“柏魂”二字托人寄给胡定南。胡定南为表达对老前辈的仰慕之情，便画柏寿图回赠。沈鹏接着又寄来一幅新的书法作品。

为柏“正名”，融合南北画法

在传统绘画中，柏树只是山水的背景和衬托，而胡定南让柏树走向前台，直接成为表述的主题绘画语言，这是一场革命性的变革。在技法上，胡定南探讨中国毛笔散峰的充分利用，通过运笔过程的捻、转、顺、逆、顿、挫及水墨的浓淡干湿变化，使散锋效果散而不乱，以少胜多，力透纸背，丰富了传统笔墨的表现技法。

胡定南作画有一样怪脾气，自己觉得不好的，绝不肯给人，不画到自己满意，绝不让作品面世。旁观他现场画柏，是视觉与心灵的双重享受：起初几笔是披散的枯笔，如美女散乱的头发，也像松柏茂密的枝叶；接着，用毛笔潇洒地拉出古柏的躯干，沧桑，浑厚，如钢似铁；之后用腕力“拧”绕出突暴的根茎，画龙点睛……一棵活生生的柏树，从宣纸上像一个钢铁硬汉般站立起来，在柏树的身后，山水和人物在纵深处出现，你开始能听到古人的对话，感受到水雾的湿气打湿了你的衣襟，高耸的山峰上有一条路径邀请你走进去……你的眼睛会忽然湿润，心灵有一大片被墨色润染着的柔情。

胡定南边画边讲解道：“我的每张画都不重复，因为这种情绪是从我心底自然流露出来的。中间也会出问题，但是我以哲学的思维去思考，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刚与柔，远与近，曲与直，浓与淡，虚与实，都可以达到矛盾的统一……”

在胡定南儒雅清逸的外表背后，他骨子里有一种特别的“松柏品格”，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不见钱眼开，坚守着自己的艺术理想和操守。对市场，他淡然处之；对人生，他宠辱不惊；对艺术，他沉醉其中；对朋友，他热情似火。松柏傲世独立的精神，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灵魂深处。他说：“哲学是一切学问之母，文学是一切艺术之母。我正在通过文学和哲学的熏陶，寻找新的艺术道路。”

（记者李奇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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