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警龄法医如何让尸体“说”出真话 凭一点血痕揭出自杀者身负命案

陈家庚随时准备出现场点击查看原图桌上摆放的是陈家庚每天都看的书点击查看原图“这不是一起意外，是一起刑事案件。”大年三十中午，济南市平阴县玫瑰镇派出所。刚勘查完现场的陈家庚，准备吃完午饭就回家过年。路边的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衣着破烂，被垃圾包围，看似是一名冬天被冻死的流浪人员。“不对，手上有伤，角膜出血……这不是第一现场，是死亡后被人挪过来的。”快追，嫌疑人应该还没跑远，陈家庚一口咬定流浪女子是被人害死的，“她什么都没有，谁害她呀？”有人提出了质疑。按照陈家庚的推断，当天下午，贵州籍的嫌疑人在平阴去往东平的路上被警方抓获。文/图记者郑芷南

刚入行碰上离奇中毒案

1996年毕业于山东医科大学的陈家庚，误打误撞，当了平阴县公安局的法医。

“我是学临床医学的，学的都是给活人看病，法医这活儿，当时还真是不懂。”陈家庚刚到平阴县公安局报到几天，就碰上了一起离奇的中毒案。

“当时是跟着老法医出现场，虽然上学时也学过遗体方面的知识，但真要到现场尸检了，心里还真打怵。”陈家庚说自己的“第一次”，缩手缩脚，有点敷衍了事。

中毒案发生在平阴县孝直镇的一个村子里，一名女子在家里中毒身亡。

刚到现场的陈家庚不知所措，“老法医让我看死者中毒的症状，推断是什么中毒。我当时记得在书上看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面露难色的陈家庚又去给家属做工作，“说了半天都是书本上的话，根本说不到点子上。”旁边的老民警看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你别说了。”紧接着，老民警用“土话”和家属沟通了几句，家属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死者皮肤呈酱油色，死者家卖熟食为生，“有的卖熟食的，会在煮熟食时加少量的亚硝酸钠，熟食会变得有光泽。”亚硝酸钠和普通的食盐氯化钠外观差不多，老法医凭经验判断，女子是误将亚硝酸钠当成了食盐加入了饭菜中，中毒身亡。

“我们紧接着在饭菜中提取到了亚硝酸盐。”陈家庚第一次意识到了书本跟实际的差距，“死者的丈夫没吃饭，出去了，躲过了一劫。当时死者娘家人打上门来，以为是她丈夫下的毒。我们出来鉴定结果后，把证据都摆出来，她家属这才心服口服。”

现实情况千变万化，经验为王

当法医20年了，陈家庚已“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神，“有时出完现场回来，身上一股味儿，别人都不和我一个桌吃饭。记得刚当法医那会儿，村里的村支书都不和我握手。”

“记得2000年时，孝直镇有一家三口被杀。当时条件有限，只能现场尸检。我到了现场，从上午10点一直蹲到下午4点多。”戴着手套尸检的陈家庚，饿了就让同事往嘴里塞点馒头，渴了就让同事往嘴里灌几口水，“旁边围观的村民都说，你看那个人边解剖尸体，还边吃东西。”

陈家庚回忆起了2000年的一件事，“当时是一个老太太失踪了，后来在一个井里发现老太太尸体时，已过了很长时间。老太太身上全是蛆虫，家属都不往跟前去。也没人帮忙抬，都是我们自己抬的。”陈家庚找来了树枝，一层层地扫去老太太身上的蛆，这才开始尸检，“当时边扫蛆就边往我身上爬，就算是这样，也得尸检。”

“蹲着做完尸检后，她家属过来给我们跪下了，再三感谢。”陈家庚说，不管现场气味多难闻，法医是不能戴口罩的，“会影响判断。”

根据蛆的大小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法医常用的方法，“蛆一般一天长0.1到0.2毫米，长到1厘米基本上就长成了。如果现场有蛆壳的话，死亡时间基本上在一个星期以上。如果是春秋天的话，死亡在半个月以上了。”

“除此外，人在死亡后，体温一般是一个小时降一度，最后和气温差不多。夏天腐败的话，时间长了，尸温还会升高。冬天的话，时间一长会低于气温。”陈家庚说，如果是溺亡的话，在35°C 以上的气温时，在不流动的水里，半天就会浮出水面。要是流动的水，需要一两天的时间，“黄河里情况复杂，就另当别论了。”

陈家庚说，这些都是20年来积累的经验，“光靠书本是不行的，现实情况千变万化。”从业20年来，陈家庚说自己少说验过七八千个现场，无一失误，“我们要在出具的验尸报告上签名，审判时还要出庭，不能有一丝不负责。”

每滴血迹都要“还原”

“去年7月的一天，我们接到了报警，一位村民在家中死亡，家里到处都是血迹，家人怀疑是被人杀害。但我们到现场时，遗体已被家人火化了，准备发丧，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屋子血迹。”

屋里、院子里、台阶上、门上、墙上都是血，连屋里的一根棍子上都是血，棍子上还有毛发……家属说死者后脑勺上有伤，肯定是被人用棍子打死的。

“凌晨3点报的警，我到现场看了一遍，跟领导汇报这不是一起杀人案，是个意外。”陈家庚询问死者的母亲，死者之前是否“歪倒”过，“歪倒”是当地的方言，意思是是否晕倒过，“死者的母亲说，之前有一次去买东西时‘歪倒\’过，后来起来后没事。”

陈家庚断定死者是发病死亡，可是这一屋子的血迹怎么解释？陈家庚还原了现场，重现了每一滴血迹的来源。

“血迹分布的位置很低，他母亲说他头上的伤是横着的。应该是后脑勺磕在了台阶上留下了横向的伤口，在台阶上也留下了血迹。如果是棍子打的，伤口是纵向的。”陈家庚接着分析，入殓时要给死者剃头，头发是后来粘在棍子上的，要是用棍子打的时候粘上的，头发和血液会黏合的很紧。不会一碰就掉下来。

“经过还原，我们推测，他是发病后晕倒摔伤，在台阶上把头摔破了，摔倒的位置留下了一片血泊。他当时站不起来，爬着往屋里走，门上有血手印，是先用手捂了头上的伤口，又推门时留下的。在门口时，又昏迷过去了，滚下了台阶，血甩到了院子里，院子里又留下了一片血迹。当时给他剃头时，按照风俗，头下面要垫上豆子，血又渗了出来，浸透了豆子。剃头的把豆子一扔，棍子上粘上了血和头发。”这样，现场的每一处血迹，每一滴血迹，都对了起来。

听了陈家庚的还原，不仅领导和同事表示认同，家属也心服口服，“不管工作环境多恶劣，最后得到认可时，就很有成就感，心里很满足。”

尸检侦破杀人案

2006年，平阴警方接到一起上吊自杀的报警。“一个男的，勘验完现场确实是上吊自杀。可后来我注意到，解开他的衣服，他身上有血迹，而且是点状的血迹。按照血迹的形状分析，应该是溅过来的。可能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陈家庚把这一推断告诉了刑警队的同事，经过协查，男子是德州齐河一起杀人案的凶手，逃亡到平阴后上吊自杀。

还有一起案子，平阴南水北调干渠里发现了一具浮尸，“后经过尸检后，发现也不是单纯的溺水，也是在外地作案后，跑到平阴来自杀身亡的一名嫌疑人。”陈家庚现在是平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的中队长，可作为平阴县公安局唯一一名有资质的法医，陈家庚还是干着自己的老本行，“有两个技术员，他们验完我要签字，可我不放心，要自己再验一遍。”

今年，平阴发生了四起杀人案，全部破案。

1月9日，发生在平阴的劫持出租车司机杀人案，正是陈家庚带领的技术中队，在出租车的一个烟头上提取到了DNA，当日就抓获了嫌疑人。

陈家庚说，法医这活儿，心不静，干不了。陈家庚的手机里没有一张自己的工作照，“怕孩子看我手机，看到现场的一些照片，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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