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别致的济南当代文化史

□徐春娜

《徐北文年谱》历时一年的紧张编撰，终于在2022年1月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

我的祖父徐北文先生于2005年冬至日仙逝，至今已有16年。这期间，学术界、教育界、徐氏亲友等各界人士不定期地举办活动纪念他。济南市图书馆还于2018年9月建立了“徐北文纪念馆”。

每次聚会大家都提议应尽早编撰《徐北文年谱》，忠实、客观、全面地记录徐北文先生的生平事迹和学术成就。作为亲人的徐北文，我是十分熟悉的，但作为学者的徐北文，我是有距离的，而年谱的专业性又必然涉及大量学术问题。好在有亲朋好友的热情鼓励和全力支援，更重要的是济南市政协领导和文史委的大力支持，让我终于鼓起勇气承担起这个课题。

我们以祖父的日记为主体，再加上周郢先生提供的徐氏家族早期资料、济南市档案馆馆藏资料。还有祖父曾经给张华松、朋星专门讲述他的生平历史，他们约定每周四下午以漫谈形式讲述《自叙传》，自1992年10月27日开始至1993年6月24日，历时半年多，除特殊情况外每周四下午都讲。从家世、童年一直讲到1978年。后来朋星先生据此写出《徐北文传略》。张华松先生写出《徐北文学术年表》。这些都是编撰年谱的有力支撑。我还去济南市档案馆查阅了徐北文先生的相关资料。另外还参考了《徐北文文集》《海岱小品》《海岱居文存》（徐北文著）、《永远的海岱居》（济南职业学院、济南社科院编）、《徐北文纪念文集》（徐春娜主编）等著作。

从学术角度讲，年谱客观地呈现徐北文先生从童年的开蒙到青年时期的大学教育，再到中年、老年的治学著述等，让我们了解他的学习方法、治学精神和学术成就。他爱好广泛，研究兴趣涉及文学方面的旧体诗词歌赋，新体如剧本、小说、散文、新诗；学术方面则文史哲、各大宗教经典都有研究。还有绘画、音乐舞蹈、乃至话剧都曾涉猎。还有他终生精进于书法艺术实践与研究。凡此种种在年谱中都有记述。

尽管如此资料依然不全，尤其是早期资料和1949到1955年、1957年到1976年，这两段时间祖父的日记很少。有在运动中遗失的，还有一段时间因害怕被查没写日记。我们只能根据其他资料进行补充，因此这几段时间的内容比较概略。

从反映个人生命历程的角度来说，《徐北文年谱》呈现了先生跌宕起伏的一生，在他的青壮年时期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数次政治运动的迫害、贫困和饥饿，但他依然爱生活、爱家人、爱大自然一切美好。困境中从未放弃对学问的追求、对生命的热爱，写出很多有情有趣的诗词佳句。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北文先生焕发旺盛的学术生命力，著书立说、培养青年学者，正如他在1992年迎春茶话会上赠济南教育学院中文系学生的诗句所写：“风雨频经四十年，后来居上赖薪传。一灯相映万灯亮，万卷需从一卷先。能使鲁人皆好学，欲教稷下开新天。满园桃李三春暖，乐有英才岂让前。”在教书育人的同时，他也热情地为济南城市文化建设出谋划策，倡导舜文化，开创泰山学，不遗余力地弘扬齐鲁文化。积极参与各园林景点的历史文化挖掘工作，并撰写大量诗词楹联。

年谱除记录本人事迹外，还加入当时的社会历史大事件，将个人的生命状态放在时代社会大背景下客观呈现。因此《年谱》在记述徐北文生平的同时，也呈现了济南市城市文化建设的发展史。

祖父离开我们已经16年了，但他的形象在我心里依然是亲切生动的。小时候我在祖父祖母家住的时间比较长，最常看到的就是祖父伏案读书、写字的背影，和手边冒着热气的蓝白花瓷茶杯。我们这些孙辈的孩子在假期聚在家里，玩乐吵闹，他从不被打扰。只有在他需要休息时，才会转过身来把我们叫到身边，给我们讲故事或者跟我们开几句玩笑：给大眼睛的表弟起外号叫“双圆”，说活泼好动的表妹是小燕子变的等等，惹得我们哈哈大笑，心里便顺着祖父的提示想象出很多好玩儿的情景。

他还会给我们讲“狐小三儿”的故事：一个穿着对襟小褂、灵巧狡猾的小狐狸，干了很多机智幽默的事儿。长大后我才知道，狐小三儿是祖父根据法国童话列那狐和中国民间故事里的狐狸传说综合改编的。他讲故事时声情并茂，还有手势动作，我们都很喜欢听。后来我一边从事美术教学一边创作儿童文学插画，还跟祖父提起要他写一写“狐小三儿”的故事文本，我来配上插画，我们合作出一本绘本，就叫《狐小三儿》，一定很有意思。他也觉得是个好主意，爽快地答应了。可惜，祖父太忙了：写不完的文章、校不完的书稿，还有参加各种会议、为城市园林写楹联诗赋等等。我也总觉得来日方长……没想到一年以后祖父即病逝了。这件事没有来得及做，很是遗憾。

虽然是亲人，但以前对祖父的人生并没有特别深入的了解。他极少在家人面前谈论自己。这次编撰年谱，我读了祖父生前所有能找到的日记，发现他作为长辈是非常关心他的孩子乃至孙辈们的；同时作为长子也很孝敬他的父母、关心他的弟弟妹妹。而平时他对家人的这种关心很少直接表达出来，只在日记中流露出自己对亲人的牵挂和感情。他还写下《徐北玉逝世二十五年祭》纪念他的妹妹，我每读一遍都会流泪，没有至深的感情是写不出那样感人的文字的。

（本文原系《徐北文年谱》后记，作者系徐北文先生孙女，有删节，题目系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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