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另一种表达

□鲁 北

父亲喜欢喝茶。前些年，他经常去邻村的集市上买。集市离得不远，他骑上电动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他买不起很好的茶叶，但也不买很孬的，中不溜的吧，七八十元上下。这在农村，也属于上等。一般农村老汉，也就喝三十元左右一斤的茶叶。几千年来，一代一代的农民传承下来，勤俭持家的传统，根深蒂固。那些年，我拖拉着两个上学的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很少给父亲买茶。有时候朋友送我的茶，偶尔捎一点回家。但父亲舍不得自己喝，来了亲戚朋友，才泡上一壶，让人家喝，他不时抿一小口，咂摸半天。

渐渐地，我的小日子红火起来，每次回家，都给父亲搬上一箱子酒，提上二斤茶叶。

回到家，我和父亲坐在小方桌两边，父亲泡上一壶，我们爷俩喝起来。父亲一边喝，一边说，这茶好喝。

喝了一会儿，父亲冷不丁问我，这茶多少钱一斤。

我刚要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愣了一下，马上说，八十元一斤。父亲笑着说，这茶好，这茶好，还不是很贵。

父亲喜欢喝这样的茶，我就给他买这样的茶。

这样的茶，三百元一斤，父亲至今不知道。

去年，母亲生病住进了滨医附院，做了一个手术。出院以后，母亲试探着问我，不是不好的病吧？她虽然不提那个字，我也知道是啥意思。我说，就是长了一个瘤子，你不是原来摸得到吗，现在割下来，没事了。再说，有事的话，医生早给你打针吃药了，这不连个药片也没给你。我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忍着，没让它流出来。母亲信以为真，点点头。

前几天，女儿身体有点小恙，我们去省城济南求医。转眼到了周五，我给父母打电话，母亲接的，我和母亲说，明天我们不回家了，到下周再回去。母亲说，不用回来，你们忙就行。

这些年来，我和老婆孩子大都两周回老家一趟，三四天打一个电话，有时候忙忘了，母亲会把电话打了来。这次我们到省城快一周了，给父母打个电话，他们就不惦记了。他们哪里知道我们没有在县城，而是在省城了。

我有一个作家朋友叫李军，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至今记忆犹新。他说，小的时候，他放学回家，有点饿了，放下书包，就掀开锅盖，锅里馏着黄澄澄、香喷喷的玉米饼子。他问母亲吃了没有，母亲说早吃了。他拿出来，狼吞虎咽起来。吃饱了，他找二嘎子玩去了。玩了一会儿，他回家拿书包，看到母亲坐在灶台边，吃野菜团团。他一下子明白了，母亲没有吃饭，而是骗了他。

人世间这样的欺骗还很多。这应该不叫欺骗，是爱的另一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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