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寻常的四等小站

李恒昌

听说铁路作家高玉宝写了一部铁路题材的长篇小说 《白银火车》，不免有些惊讶。因为，同样身为铁路职工的我深知，铁路题材的长篇小说不好写。高玉宝敢写，而且写成了，并且获得了“泰山文艺奖”，实在是一件令人赞佩的事情。

对于写这部小说的动因，高玉宝说：“短短二十几年里，中国铁路发生了如此巨变，作为一名作家，我开始坐不住了。其实，明知道关于铁路题材的小说太难写，因为点太多，面太广，难以把握。但是，我还是写了。 ”

看到《白银火车》的名字时，心中是有些疑惑的。及至进入文本之后，方才慢慢明白。这“白银火车”正如俄罗斯诗坛和王小波小说中的“白银时代”，其所指是铁路的“现代性”。这部小说是“现代性”小说，它所书写的是类似“白银时代”的“现代性”火车。

高玉宝是很努力且善于学习的作家。从这部小说里，可以看到他从莫言那里得到的某些真传。尤其是现代性方面，甚至是荒诞和魔幻方面，都带有高密东北乡的影子，也带有莫言和王小波的写作风格。

《白银火车》写的是胶济铁路线上的四等小站白云火车站发生的故事，主要人物有扳道员韩非、王鹤立，有段长王明、站长刘前进，以及职工薛瞎子、金星，还有矿区医院女职工刘放菲。高玉宝笔下的铁路职工生活，是他在“现实本真”基础上，经过“现代性”的艺术处理，创造出的一种崭新的“现代性”铁路职工生活。正如现实的火车是“钢铁火车”，而在他的笔下变成了“白银火车”。这部小说的成功之处，在于这种“现代性”的艺术化和创造性。

透过高玉宝“现代化”“艺术化”“变异化”“魔幻化”书写的迷雾，可以发现，其真实意图就在于形象地揭示铁路职工工作生活的窘境和变化，以及他们的努力和坚守，还有坚守与出走的悖论，深刻展示出铁路职工身上蕴含的正能量。用艺术化方式，向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铁路职工工作生活和内心世界的窗口。

王鹤立的父亲王明从事调车作业，居然练就了一分钟放72个铁鞋的硬功夫。这份工作危险性很大，稍有不慎就会被火车撞上。有个扳道房建在悬崖之上，牛年发不小心掉下悬崖摔得面目全非。扳道房一般只有一人值守，女职工王鹤立也不例外。失去妻子的王明，每天带着年幼的王鹤立坐通勤车上班，当班期间只能把孩子放在空房子里，让她和“狐狸精”小辉为伴。

铁路系统是一个“小社会”，除了监狱和火化场，几乎什么都有。高玉宝却出人预料地书写了白云生活管理段火化场的故事，中专毕业生刘前进一报到就在那里工作。这看似是一个破绽，恰恰也是高玉宝的高明之处。在铁路上工作，面临很多外界的诱惑。但他们中的很多人自觉地抵制了这种诱惑，其中就有王鹤立的爸爸王明。刘放菲建议他在站上找间房子住下，不用再奔波了。他却说：“嘿嘿，我们在大院住习惯了，我们车站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跑来跑去的吗？ ”

王明曾经学会了跳拉丁舞，后来不再跳舞，迷上了写铁路管理论文，还练就了放铁鞋的绝活。尽管刘放菲瞧不起他的论文和功夫，他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坚守。王明夜里冒充领导给站长打电话，看似无厘头，反映的却是他的负责精神，意在提醒站长关键时刻要尽职尽责。

刘前进早年丧父，但心性很高。这一点连他娘老曾也不得不佩服。他担任站长期间，朋友宋佳邀请他到海南岛填海，一下子就挣二十万，可是他并没有去，一直在站上默默坚守。

韩非是小说中最主要的人物，他本是弃儿，被人称为“小傻子”，但他又是“心有不甘”的人。爹娘不让韩非上学了，他离家出走，挣钱养活自己，继续上学。他两次被王鹤立救下，得到王明的资助重新上学，考上了铁路中专，如愿以偿当了铁路工人。

上学期间，他每星期给王鹤立寄一封信，虽然没有收到一次回信。裴丽丽只是王鹤立的替代品，而他和刘放菲之间更像是一场闹剧。最终他发现，他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他爱恋的人是那么陌生而遥远，让他受着无情的折磨。

韩非一度陷入巨大的“虚无”之中，感觉到自己转了一大圈，依然是个弃儿。再次见到道岔，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王鹤立被火车卷进车底的那一幕。小瞎子劝他：“你小子小时候就聪明，没想到现在更聪明。干个破铁路有什么出息，来，跟着我干吧，保准让你两年发家。 ”刘放菲也鼓动他下海，他依然没有离开。相反，趁着铁路大改造、大发展的机会，他学会了计算机编程，找到了更多的支持者与同行者。

作品的深刻之处，在于揭示了韩非追求和坚守的悖论。最终离开铁路的韩非去了北京一间画廊，是更高的精神追求。这也应该是作者的审美理想。

作者简介：李恒昌，济南铁路作家协会副主席，济南市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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