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曲水流觞的地方 □夏季青

旧时曲水亭街陶浒 绘

别以为曲水流觞只是在兰亭，只是古代王羲之们的雅好。

早在北魏时期，济南士大夫就建起了“曲水流杯池”（即现在的王府池子，与曲水亭街近在咫尺），流杯池的泉水从北口流出后形成了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向南流，名曰“曲水”。每年三月三，济南的文人雅士们在此聚会，名曰“修禊”。人们首先在水边洗濯以清除不祥和污秽，然后将盛满酒的杯子放在托盘上，又将托盘放在“流杯池”水面上，任其漂流而下。托盘漂至拐弯处往往会停下来，于是，坐在河边的人要端杯一饮而尽，然后即兴吟诗，如诗作不佳便会被罚酒。这种风俗一直流行到清代。

我曾在北京的恭王府看到一座流杯亭，石头地面上雕凿成弯弯曲曲的水沟模样，却不知恭亲王是否也在此聚人雅集。后来在潭柘寺又发现了一处。古代流杯亭的建造是有严格规定的，除了王府，私家不允许建造，否则就是逾制，会招来杀身之祸。潭柘寺因是皇家寺庙，故可建造。

如今的济南曲水亭街，曲水虽已不流觞，但秀丽宛若江南，脚下是青石铺路，眼前是垂柳依依，河水粼粼，水草婀娜。几百米的小街上居然有四五座小石桥横卧河上，河两岸多是小巧古朴的独门独院，家家户户都贴着红纸对联，楹联均与泉水有关。房前屋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清澈的泉水，或入河成涓涓细流，或入池浅吟低唱。难怪宋代黄庭坚赞美道“济南潇洒似江南”，难怪100多年前《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鹗由衷地感慨：“进得城来，但见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

不少江南游客说，来到曲水亭感觉是北方的苏州，老济南人则纷纷感叹这里才代表老济南的风貌。500米长的曲水亭街两旁，既有面塑、泥塑、剪纸、鲁锦等刚建成不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室，又有老城故事影楼、泉水茶馆、花妖染坊、古玩书画等商铺。河街并列的生活图景勾勒出了另一种与众不同的市井。河的西岸边一株老槐倾斜着身子，树杈上黑底绿字的“茶”招牌迎风摇曳，河东岸沿河依次摆出五六张藤质桌椅，临河品茗，优哉游哉，该是怎样的闲适与惬意啊。

曲水亭街想来应该是有座亭子的。据考证明朝有人在曲水和玉带两河交汇处建一凉亭，取名为曲水亭。清代时期的曲水亭，虽然仍旧沿用曲水亭之名，但已经改建成三间瓦房。内设棋社及茶座，终日人来人往。后来改为跨河而建的一座敞厅，房子为木结构，茅草顶，房子的一部分还搭建在了跨河水桥上。“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来到这里，被亭边流水潺潺、垂杨依依的优美风景所迷，欣然题写了一副对联：“三椽茅屋，两道小桥；几株垂柳，一弯流水”，当年这副对联就挂在曲水亭里。

1958年，政府改建曲水亭街，拆除了曲水亭。2003年又新建了一座仿古的红色小亭子，亭子有3米多高，上方挂一块牌匾，写有“曲水亭”三个大字，为济南市著名学者徐北文先生生前所题。亭柱上的对联也出自徐先生之手：“荷香送爽棋声韵，曲水流觞雅士情。”虽说亭子不复当年，但聊胜于无。曲水亭街怎可无曲水亭呢！

曲水亭街虽然与著名的商业街泉城路近在咫尺，与熙熙攘攘的小吃街芙蓉街毗邻，但这里阻隔了现代的繁华，屏蔽了闹市的喧嚣，成为闹中取静的一块宝地。这里的水缓缓地淌，这里的风柔柔地吹，这里的人轻轻地走，这里的日子悠悠地过。这里有的是从容与笃定，有的是安详与宁静。这里还有社区青年帮扶中心、志愿者服务站，民俗艺术团、京剧艺术团。古老与现代在这里交融，传统和时尚交映生辉。

循着沿河民居墙上的介绍，推开曲水亭街15号院虚掩的木门，佐泉和佑泉就藏在里面。大门上题有“人间仙境”四个字，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景致，才能当得起这四个字，不由怀了一腔期待。院子虽小巧，却有着200多年的历史。走进这二进院子，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从北房里走出来，主动介绍说，“你看那房顶，济南独一份！徽派建筑！”语气里透着自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仰头望去，墙上带凤眼的徽派马头墙分三层排列，此种建筑济南的确少见。老屋的主人想必是安徽人，在泉边盖起这徽派民居以慰乡情。我向她询问泉在哪里，她说在屋里。真是匪夷所思！泉居然在屋里！走进去一看，最里端一眼小巧的泉井赫然入目，此乃佑泉。女士说这里原是厨房，不能不佩服前人们的智慧，把泉井盖在厨房里，俯身取水，其便利不输如今的自来水。我又问佐泉在哪里，女士说在最里面的一进院落。里面院落的女主人王莉，正在刷杯子欲倒茶招待客人，她指着院子里的一眼小井说，这就是佐泉。小巧的佐泉有石壁围护，水深1.2米。据说泉井常年恒温在18摄氏度左右。佐泉北边是一株石榴树，令人诧异的是石榴花不是通常见到的红色，而是米白色。王女士说，这叫玉石榴。屋里又走出一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一交谈才知道是中央电视台第十频道的记者，来做节目的。去年就在此做过纪录片《中华长歌行》节目。看来这座院子已经名声远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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