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及义论书 许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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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石林，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深圳市杂文学会会长、深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中华吟诵学会理事、中国古琴学会专业委员会会员、中国传媒大学客座教授。曾获首届鲁迅文学奖杂文奖。主要作品：《损品新三国》《尚食志》《文字是药做的》《桃花扇底看前朝》《清风明月旧襟怀》《每个人的故乡都是宇宙中心》等。

作家陆天明先生的一条微博——“附近有个小铺，只开一窗口做买卖。一对外地小夫妇(二十六七岁左右)专做各色包子。味道不错。我常去光顾。今早又去，听丈夫对妻子说，我喜欢西北那种粗犷的景色。妻子说，那你应该读读辛弃疾的诗。人家在大西北又打仗又写诗。丈夫一面包着包子一面说：我也喜欢他的诗。妻子一面应付买包子的顾客一面说，那你也写啊。丈夫说我不会写啊。妻子说，那……辛弃疾可是我崇拜的人。我在旁听呆了。”

陆先生所说的开小铺的夫妻显然并没有认真读辛弃疾，可能只是囫囵地听说了辛弃疾这个人的概念，但这不妨碍他们心中信辛弃疾，这一点比很多读书人都强，也比很多研究古代文学的学者强，因为许多读书人和学者自己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要命的是自己不信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这对夫妻可贵的是，他们信辛弃疾，而且就这个囫囵的、哪怕是误解的概念，对他们的内心有着真实的作用，这很了不起——这就是有上进之志。这像极了顾随先生在1921年一个夏夜偶遇济南街头的一对贫民夫妻，男人看一本极粗俗的小说，并且大声，按着轻重、快慢的音节，念出来，津津有味地读给她听。他们两个人忽然同时觉得这书的某地方有趣，心里感得一般无二的愉快。鉴此情景，顾随先生感觉“四围的空气都变得神圣而甜美！”他在街上一个黑暗犄角里立着，看着这一对贫贱夫妻。“看到末后，我眼里涌出热泪来；我的血涨起来，心突突地乱跳，好像要离开腔子。我本要经过这铺子往前走。但是我没有胆气去撞破这一团神圣而甜美的空气。我又跑回原路了！”

也像汪曾祺先生称赞作家铁凝“俊得少有”的小说《孕妇和牛》里的那个孕妇，莫名其妙地想把路边的石碑上的文字画下来，画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就是上进心，自自然然表现出来的那种生命的阳气。

与之相比，当今太多所谓看透的、洒脱的、聪明世故的人，终日言不及义，反认为自己务实接地气云云，其实就是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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