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池子不是濯缨泉“道光志”乱点鸳鸯谱

王府池子（崔健摄）珍珠泉（崔健摄）

□侯 林

将濯缨泉与濯缨湖混为一谈，并进而将王府池子指为濯缨泉，是由道光《济南府志》上的一处错误记载产生的。遗憾的是，这一错误为今日的志书及泉水典籍所承袭，在济南历史文化研究领域及民众之中造成一定的混乱。

闲暇时逛芙蓉街，去王府池子，看到池南那块镌刻着“濯缨泉”三个大字的石碑，总禁不住喟然太息：这明明白白一个濯缨湖，怎么变成了濯缨泉呢？

这样做的结果，不仅对王府池子（即濯缨湖）张冠李戴，更为不幸的还在于，它使得沉埋于地下的濯缨泉将永无出头之日。

濯缨泉与濯缨湖实为两泉

造成这一错误的根源在于，它将濯缨湖与濯缨泉两个泉混为一谈，合二为一了。

查阅济南历代地方史志与有关记载，濯缨湖与濯缨泉均为两个泉池。

据元于钦《齐乘》所录金《名泉碑》：“历下名泉有：……曰濯缨，北珍珠西；曰灰泉，濯缨西北。”濯缨，即濯缨泉；灰泉乃是濯缨湖之前身；由此可知，金元时代，濯缨泉与濯缨湖便是并行存在且有相当距离的两个泉。《名泉碑》还记录了灰泉即濯缨湖非同一般的水量水势：“府城内灰泉最大，周回广数亩。”

明代，濯缨湖与濯缨泉仍是并行不悖的两

个泉。明成化初年，濯缨湖（灰泉）规入德王府，而德王朱见潾称：“此处有七十二泉，惟白云、珍珠、濯缨、灰泉在府内。”（朱见潾《白云亭记略》）以濯缨泉与灰泉并称，足见此为两泉。再后，明末叶承宗作《历城县志》，其卷二“濯缨湖”条：“本名灰泉，合北珍珠、散水、濯缨、硃砂、刘氏、溪亭诸泉皆汇此。”亦为灰泉与濯缨（泉）并行。

清代，在乾隆《历城县志》中，除了以《名泉碑》所记来标定濯缨泉的位置在“北珍珠西”外，谈到濯缨湖时，还特别指出：“湖水之源……在巡抚署内，其西出者为濯缨湖，今为墙垣所隔，且湮其半矣。”（清乾隆《历城县志》山水考四）由此可见，濯缨湖正为由抚院西出之水王府池子是也，不过面积比原来小了一半。

唯一一种将濯缨湖与濯缨泉混为一谈的是道光《济南府志》，在其卷六濯缨湖条中称：“濯缨泉称湖前，在德王宫内，今在院署西墙外百余步，俗称王府池子。”这次的泉湖相混，应该是将后人移入迷津、造成混乱的唯一可能与依据。试想：濯缨泉一个普通的泉，怎么能一下子变成大湖呢！而稍后的济南名士王钟霖作《七十二泉考》，便受其影响错误地称“濯缨泉即濯缨湖”。

这种泉湖合一的说法毕竟缺乏历史与现实的依据，没有形成气候，它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世人公认。就在1926年成书的民国《续修历城县志》中，编纂者明确地将濯缨泉与濯缨湖分成了两个条目，且引济南名士范坰“王府池即濯缨湖”语，将写王府池之诗恰如其分地列入濯缨湖条。《历城县乡土调查录》（1928年）亦然。

历史上，濯缨湖、泉作为两泉，可谓铁证如山，在在皆是。遗憾的是，1997年版《济南市志·泉水篇》和新版的《济南泉水志》，却欠缺斟酌与分析地采用了上述道光《济南府志》的说法，作为权威的济南泉水的发言平台，这一结论在济南民众及研究者之中，自然影响巨大；由此，对此二泉的认知，人们进入一头雾水的状态。

灰泉=濯缨湖=王府池子

事实上，濯缨泉从未称湖，称湖的是灰泉，是那个大的可以放龙舟的灰泉。

据明英宗正统六年（1441年）成书的《大明一统志·济南府志》“濯缨湖”：“在府城内，都司西北，本名灰泉，合北珍珠、散水、濯缨、朱砂诸泉，皆汇于此，周广数亩，元宪使竹希仁改今名。”

这就是说，也许觉得灰泉之名称不够雅驯，作为山东东西道肃政廉访使（一作副使）的竹希仁便将灰泉改为濯缨湖。平心而论，这名字确实改得好，“濯缨”之高雅自不必说，而“湖”亦尤为贴切，因非如此不足形容其世所罕见的大与美：“俯视澄渊，须眉可鉴，杨柳交匝，金鳞游泳，龙舟荡漾，盖世奇观。”（明叶承宗《历城县志》卷二封域山川）然而，基于传统和习惯的力量，名字虽好，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有时甚至要走回头路。比如，到了明朝中叶，德王朱见潾依然要称其为灰泉，甚至到了清初，济南诗人朱缃依然要做“灰泉别墅”的诗歌，因为他的朋友就将其建在濯缨湖的建筑称为灰泉别墅。这说明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濯缨湖和灰泉两个名字是并行不悖的。当然，这之后它又有了第三个名字：王府池子。

《大明一统志》与嘉靖《山东通志》都称濯缨湖在“都司西北”，未言明是否在都司之中。由叶承宗《历城县志》说濯缨湖“今规入德藩”一语分析，濯缨湖在民间可能性最大，它的美丽打动了朱见潾，使其必欲得之而后快。于是，濯缨湖于成化初年（1465年）成为朱见潾的“家泉”。殊不知170多年后的崇祯十

二年（1639年），清军南下攻陷济南，末代德王被掳，德王府成为残破的废宫。清康熙初年，山东巡抚周有德在原德王府基址上，缩小规模建山东抚署，也就等于“腰斩”了这个泉，使其一部分流落（或曰重新回归）民间，一部分仍留署内（此前引乾隆《历城县志》“今为墙垣所隔，且湮其半”之谓也），而回归民间的这一部分，人们为了记其曾经的历史由来，通俗简便地称其为“王府池子”。由此亦可想见当年这濯缨湖的确是湖一样的浩渺与美丽。如今，珍珠泉大院西北隅的一片水域仍然命之曰：濯缨湖，盖与墙垣之外之王府池子同属一家也。

最后，还要说几句灰泉和濯缨泉。灰泉，由上面的论述所知，它已化身为濯缨湖而存在于世，可如今有关泉水书籍却将王府池子西北的一个小小的长方形池子指为灰泉，实在文不对题。濯缨泉，今已失迷；若问失迷在何年？清代刘大绅、张善恒还写过濯缨泉的诗，由此观之，其失迷或在清中叶以后；不过，该泉现在沉睡在珍珠泉西侧是毫无疑问的，我们期待着它有朝一日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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