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让“书山曲海”盛景再现

□本报记者陈炜敏

北路山东琴书创始人邓九如《书山曲海》数字地图中复原的明湖居外景

1935年，上海百代公司为“五音戏”泰斗邓洪山灌制的首张唱片。

1935、1936年济南报纸刊登各大剧场京剧演出的广告。河南坠子表演艺术家郭文秋

日前，由济南艺术创作研究院承担的2017年度国家艺术基金项目《“书山曲海”的数字化保护与传播》的实施成果“书山曲海”数字博览馆正式上线。该项目不但挖掘整理了一批老艺术家的珍贵音频、视频，对济南近现代艺术发展史上的重要概念——“书山曲海”做了全面梳理。更重要的是，该项目在利用数字化对传统文化加以保护传承方面，也做了探索创新。近日，记者对相关人士进行了采访。

理论创新 为“书山曲海”艺术盛世正本溯源；“书山曲海”“曲山艺海”包括曲艺和戏曲的繁盛

说起济南最优秀的文化传统、最靓丽的文化符号，很多人会提到“曲山艺海”。《“书山曲海”的数字化保护与传播》项目负责人、济南艺术创作研究院副院长赵雪梅告诉记者，其实这一说法与史实有出入，对济南近百年前那一段戏曲、曲艺繁盛历史的准确称呼，应该是“书山曲海”。

赵雪梅介绍，“书山曲海”是指由清末王小玉引领，以济南自开商埠为契机所引发的一段济南戏曲、曲艺等艺术的大繁荣时期。由王小玉所倡导的山东大鼓的艺术革新，开济南艺术发展的风气之先，引来观者如潮，也在《老残游记》留下了千古流传的佳话，是“书山曲海”的辉光乍现和第一个艺术高峰。而1904年济南自开商埠，则为“书山曲海”的诞生带来了特殊的历史机遇。开埠后，济南一跃成为“山东内陆第一大商贸中心”，商业的繁荣也带来了戏曲、曲艺等艺术的繁盛。而随着胶济铁路、津浦铁路的开通，济南成为南北交通的必经之地，“南方的艺人北上，北方的艺人南下，济南都是必经之地。”著名剧作家、原总政话剧团团长王宏介绍。

山东省艺术研究院非遗研究所所长郭学东表示，济南是一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它兼有农耕文化与市民文化，而北京与天津都是市民文化。很多来自农村的艺人，例如“武老二”（山东快书）艺人，很难在北京、天津立足，但到济南谋生之后，发现济南是块风水宝地，能养住人，于是就在济南扎根落户。

至少在上世纪20年代，济南已经出现了荟萃南词北曲十几种，演艺场所鳞次栉比、遍地开花，艺术家纷至沓来、名角辈出的盛况。

当人们要形容这种繁荣时，也就想起了明代戏曲家李开先形容戏曲、曲艺曲目浩如烟海的词语——“词山曲海”。又因为济南开埠后的艺术繁荣以“书”字鲜明标志，“书”字在当时的说唱界广泛使用，说书人、梨园行的长篇大书、连台本戏曲目繁多，说书人众多，如重峦叠嶂，所以称为“书山”。因此人们将这一段艺术盛世称之为“书山曲海”。

济南市著名编剧刘拥政举例，新中国成立初期，时任山东省文联副主席的陶钝写道：济南说书唱曲的场子很多，演员都有一定的水平，号称“书山曲海”之地。赵雪梅举例，在王小玉再传弟子左玉华所著的纪实小说《梨花魂》中，记录王小玉的嫡传弟子谢大玉曾对弟子说：“济南曲艺的发展，几十年的兴旺局面，能有‘书山曲海’的称誉，小玉姑姑真是立了头功的。”著名的老一代艺术家、受过毛泽东同志接见的女相声演员吴萍在《我所知道的济南相声》一文中说：“20年代，济南曲艺曲种交流频繁，地方曲目繁多，已有‘书山曲海’之称。”

可见，在新中国成立前，济南的艺术繁盛是以“书山曲海”来定名的。

山东师范大学周波教授指出，“曲艺”一词先已有之，并非像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才出现。“但‘曲艺’这个词用来统指各种说唱艺术，则是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才出现的，‘曲山艺海’出现得更晚。”济南艺术创作研究院院长姜桂成补充道。

赵雪梅强调，虽然“曲山艺海”的叫法现在已经比较普遍，但是，作为文化研究工作者，为“书山曲海”正名也是必须要做的工作，应该让人们了解济南文化的根在哪里，它的发展脉络又是怎样的，当代人应该继承它的哪些优秀的文化艺术传统，这样才能为济南文化的发展奠定坚实的根基。

该项目还纠正了之前的一种观点：将“书山曲海”“曲山艺海”仅仅框定在曲艺的范围之内，把戏曲排除在外。自西汉时期起，济南就有丰富与深厚的戏曲传统。20世纪初的济南，除了曲艺繁盛之外，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戏曲大码头。当时的戏曲以京剧最受欢迎，此外还有“化妆扬琴”（吕剧）、“周姑子戏”（五音戏）、评剧等。“书山曲海”是从“词山曲海”一词衍化而来。后人以“词山曲海”一词誉指李开先藏书之富，而其藏书中尤以戏曲书籍为多，李开先本人又是著名的戏曲作家，可见，“曲山艺海”“书山曲海”在词源学上的源头“词山曲海”一开始就和戏曲有割不断的联系。

赵雪梅将“书山曲海”这一艺术盛世的时间下限定在了新中国成立。“新中国成立之后，虽然某些剧种、曲种或恢复或持续着昔日繁荣，例如，晨光茶社在新中国成立后依然十分繁盛。但是艺术生产制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艺术的内容与性质也都发生了质的变化，济南的艺术发展掀开了新的一页，‘书山曲海’落下帷幕。”

该项目在理论上的创新还在于首次对“书山曲海”艺术家的从业情况进行了系统梳理，对其代表性艺术家的创新经验与艺术个性进行了挖掘。据赵雪梅统计，“书山曲海”的从业艺人有上千位，艺术成就卓著的知名艺术家有200多人，而其中的代表性艺术家就有至少10位，包括时殿元、王小玉（白妞）、谢大玉、杨立德、高元钧、邓洪山、傅泰臣、邓九如、孙少林、梅兰芳等人。

内容创新 用数字化手段整理了一批极其珍贵的“书山曲海”代表性艺术家谢大玉、傅泰臣、邓九如等人的音频盒带、老唱片以及老照片

“书山曲海”虽然已经远去，这片丰厚的艺术土壤仍给当代济南艺术以滋养。赵雪梅介绍，市属各艺术院团生产的一系列经典的优秀曲艺与戏曲剧目，如曲艺剧《泉城人家》《茶壶就是喝茶的》，吕剧《逼婚记》《姊妹易嫁》，京剧《李清照》《辛弃疾》等，从演员的传承谱系到作品的艺术滋养，都和“书山曲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书山曲海”是一座艺术宝库，但是，这个珍贵的艺术宝库却被时间掩埋了，有些极其珍贵的艺术资料面临毁损与无人识的湮灭状态。姜桂成指出，“2017年，我院发掘了一批极其珍贵的‘书山曲海’代表性艺术家谢大玉、傅泰臣、邓九如等人的音频盒带、老唱片以及老照片，这些资料是由原济南市文化局为老艺术家录制与拍摄，并未正式出版或问世，因而在全国其他地方绝不可能见到，但却已经霉变。总的来看，涉及这一时期的曲艺、戏曲的资料及其相关研究作品非常有限，而且呈现出零散化、碎片化状态。”

项目组首先对这批珍贵的艺术资料进行保护与封存，并拿到中国数字图书馆，请那里的专家对其进行修复，将其转化为两种音频格式：MP3格式与Wave格式。同时，将老照片拿到专业公司进行了长时间的修复。由于“书山曲海”肇始于100多年前，很多老艺术家虽然红极一时，但并未留下照片、音频和文字资料，更遑论视频。有的艺术家留下了极为珍贵而稀少的视频，但搜求又极为困难，在这种情况下，项目组想尽各种办法，尽力搜求各种艺术资源，达到了网站建成后上传的内容较为丰富而全面的标准。

项目组共发掘、搜求并以数字化手段转化、修复、收集、梳理并向网站上传如下珍贵的艺术资源：“书山曲海”著名艺术家音频作品共100多首，罕见视频共9个，老照片200张，著名艺人纪录片与传承人纪录片近20部，精华研究、评论文章100多篇，典型当代传承作品10多部，为55位艺术家制作了档案。

形式创新 将现实与虚拟结合，创造性地对传统文化进行数字化展示登录“书山曲海”博览馆网站，点击数字地图，会出现百年前老济南城区的动画展示。该项目的承建单位山东御书房动漫科技有限公司用3D虚拟现实手段复原了老济南城区，为老济南的几十个戏园在城区中标记了位置，当用户用鼠标点击戏园名称时，会弹出对这些戏园的介绍。在这些戏园中，他们选择了3个重点戏园明湖居、晨光茶社、富贵大戏院进行3D全景复原，并把3个戏园分别作为“书山曲海”演播馆、传承馆、博物馆。

例如点击明湖居，顺着箭头走入房间，观众可以点击观看梅兰芳、邓洪山、邓九如等人的视频；另一边则是邓九如、谢大玉、傅泰臣、高元钧、杨立德、吴萍、郭文秋、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等人的音频。

在3D博物馆，用户可以欣赏各类艺术资源或其相关介绍，如可以欣赏知名艺术家的珍贵老照片。在3D传承馆，用户可以看到“书山曲海”作为一种优秀的传统文化在当代的传承发展情况，如可欣赏各曲种剧种传承人的纪录片，可观看吕剧、京剧，各曲艺曲种在当代的经典传承剧目。

赵雪梅介绍，建设虚拟展室并非他们的创新，“我们的创新在于创造性地开发了由数字地图、盛景动画到数字三馆的建设路径，这条路径由真实到虚拟，在虚拟中见真实，真实的地理信息、老戏园样貌信息与现代人虚拟之展室内景相互嫁接，生动互补。只有将老戏园的样貌进行真实复原，才能让人们窥见百年前‘书山曲海’的盛景是什么样子，才能使‘书山曲海’数字博览馆建基于生动形象的载体之上；同时，只有将这几处老戏园的内部建设成现代虚拟展室，才能实现对‘书山曲海’珍贵艺术资源的数字化保护。”

无论是老城区的整体鸟瞰图，还是明湖居、晨光茶社、富贵大戏园3个典型戏园的外部与内部景象，抑或是济南几十个老戏园的地理位置，所依据的都是百年前的真实信息。如数字地图中的明湖居，与现在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不同，当时的明湖居是几间茅草屋顶的平房，赵雪梅介绍，这是根据郭学东所长所转述的《山东曲艺史》的作者、著名曲艺理论家张军的口述复原的。晨光茶社的外景也是根据创始人孙少林的儿子孙小林的回忆复原而成。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孙书文教授评价，正是这种创新使博览馆以核心业务为主导，突破了场景的限制，实现了数字化产品的现场展示，创造了一种好看、好玩、有趣的在线互动场景，提供了人、物、数据的三者交会。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与文化产业专业博士生导师李辉表示，印象中山东的文化底蕴非常深厚，但数字化技术比较欠缺，科技含量不足，这个项目在数字化技术的创新性方面，是一种突破，做得很好。

赵雪梅介绍，下一步，他们计划对“书山曲海”博览馆继续升级：将虚拟三馆进一步提升、优化扩建，在虚拟三馆的入口做一个虚拟的导航形象，引导漫游，同时在虚拟三馆之外建一个网上的传统文化青少年传承基地，通过这一平台聚集济南市乃至山东省的大、中、小学生，与传统文化进校园活动接轨，将一些学生演出戏曲、曲艺的视频在传承基地播放，以吸引他们对本项目的注意力，促进传统文化在学生中深入传播。再就是可以尝试建设王小玉的虚拟形象，投放天下第一泉风景区，以开发新的文化旅游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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