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后 回首又飞花

■李朝全

读《老实街》的时候，我就想起当年专写北京胡同的那些作品，《钟鼓楼》《轱辘把胡同9号》等等。王方晨的《老实街》则专注写老济南、老街。我觉得他把老实街这条街道——这条济南的胡同挖掘得是很透彻的。他显然对胡同里的生活，是非常熟悉的，对里头的各色人等，他们的命运、人生、情感世界也是了如指掌。

《老实街》谈“老实”这个话题，或者“宽厚”这个话题，就是谈传统文化的话题，文化传统实际上是这部小说的主角所在。读完这本书，我确实感觉《老实街》意向本身是有寓意的，而寓意就是对于正在越来越远去的文化传统的丢失，或者说感伤，甚至有一些怀旧的东西。小说的结尾写老锁匠带着一兜没有送出去的锁，丢在护城河里，结果不小心滑倒在河里面，结果他就在河里看见了绚烂的一幕，非常精彩的一幕。他看到了告别的大宴开始，佳肴就在宴席上一一传送，“白玉盘”在水上漂，而且能够听到欢快丝竹的声音。作家采用了一种浪漫主义的手法，给这个小说做了这样一个华丽的结尾。作家就是告诉我们一个非常美丽的文化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越来越远去，这是作家非常忧思的一方面。最后这条老实街被拆迁，这也是作家思考很重要的问题。城市化进程，或者现代化进程，有可能成为一把双刃剑，有可能让很多传统的伦理的东西受到一些伤害，因此作家写这条消逝的老街，确实有很深刻的思考，包括在小说中设置了另外一个涤心泉的意象，也是很有深意的。济南是泉城，写泉水是免不了的。这口泉也是有象征的意味，鹅就在涤心泉里头洗涤她的身心。张小山给她洗身子。最后她的门上泼上屎尿，她让儿子取来泉水洗涤。因为泉水叫涤心泉，很多东西需要从文化里去寻找。作者最后写到曲终人散，那种文化的韵味绵延不绝。

《老实街》写了个小社会。老实街就是一个很小的微观、微缩的景观，微缩的世界。他把社会的大戏台或者大舞台摆在老实街上，让各色人在这个舞台上荣光出彩，各自表演他的人生、展示世界，因此有一种社会的感觉。他对社会这种的素描非常有耐心，这个时候小说家已经很成熟。他非常有耐心来刻画每个人物，一刀一削，每个人物都塑造的很鲜活，哪怕笔墨不多的人物，也不是什么丰功伟绩的人，都是我们的邻里，但特别精彩。尤其是鹅这个女性。王方晨为中国小说画廊贡献了这样一个新人物，她确实是很成功的。

作家主要把鹅放在社会关系中来塑造，特别是鹅和若干个男人的关系。就像她的儿子质问她，他是一个有母亲但是不知道父亲的孩子，鹅就光明磊落地告诉他，张小山是你父亲，马大龙也是你父亲，李汉轩这些人都是你父亲。这是很有意味的一个人，不能简单的把她当作一个破鞋或者乱搞男女关系的人。还有小说里其他笔墨不多的人物，比如小葵，作家也是满怀热情。她是作家特别欣赏的一个人，敢于仗义执言，反对拆迁把老街拆掉。她只是一个电台的主持人，也是老实街走出来的一个人物，最后他以失踪给这个人物安排她的命运结局。很多人物，包括很多的故事，王方晨都处理得非常有耐心。他一点一点来刻画，不粗糙、不浮躁，也不随便把一个人物写死了或者给他安排一个命运。这是从生活中来的，作家真实感受到人物，照着他们本来的命运安排的。也正因如此，这部小说才获得了高度的令人信服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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