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唯一的密码

□老土

济南作家鞠慧聚焦少年犯的小说《迷失的花季》近日出版，这是三年前她所著《圆桌对面的孩子》的姊妹篇。曾写过《杏花如雨》《丁香季》等系列儿童文学作品，风格以正面、温馨、向上为主的她，现在又折入以负面、冰冷、阴郁、暗色为基调的一批少年的精神世界，的确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成功地创作了半辈子的儿童小说，再来写这类崭新的内容，标志着鞠慧儿童文学创作有了新拓展与新跨越，收获了新经验，达到了新境地。像打工者、留守者；城乡接合部、小村子、小工厂；游戏厅、网吧、录像厅……这些具有社会底层暗示的人物、区域、地点，不少是她首次接触与处理的，我相信它们给鞠慧的创作一定曾带去一种难度。而如何把那些冰冷的事实转化为精彩生动的故事，她也一定做了巨大的努力。也正是凭借着那种去芜存菁、拨云见日的功夫，使她从语言、视角、人文关怀层面都有了新的提高与创造，使她的力量与才华有了更新的发挥与展示。

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看，这部小说可谓是作了可贵而成功的尝试。首先是第一人称的娴熟运用。作者在选择用第几人称时，肯定是动了一番脑筋的。第一人称的选用，使作家能无距离感地、直接地潜入到主人公的内在世界，使读者能更深层次地窥探到主人公的所思所想；其次是大量心理描写的介入，包括主人公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再次是文笔的细腻、生动，与语言的干净、利索、流畅。这些文学技巧方面的努力，确保了作品的直观、鲜活、更富有文学性。

作者为写作这部书，查阅了大量档案，进行了深入的采访，在全面还原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又加以细致的梳理与合理的想象，最终以如流水般清澈的文字，使一个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得以再创造式地呈现在大家面前。

这部作品从而也以它的现实性、纪实性、特殊性，给我以很多的启示，让我感慨系之。这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是作品中的大人们普遍存在着“读书无用论”“读书功利论”的认识。

像蓝卷第一个故事《无根的浮萍》中，罗杰爸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看罗杰也不是上学的料，随我。能凑合着读完初中，能算账就行呀。看你老爸我，初中都没读完呢，现在不也混得不错？我同学考上高中考上大学的，也就那么回事儿。”这些话是不是似曾相识？是不是从我们周围很多人那里听到太多类似的话？罗杰妈妈的境界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理想是孩子“最差，也得读完高中”。

家长们以“混得不错”为奋斗指归，为人生准则。所谓“混得不错”，无非是手中略有点钱，有吃有喝能办事，而说起来其实这只是物质层次的满足，跟动物相去并不遥远，而跟更高级的目标，如为社会多做贡献、个人修养的提高、内在世界的丰盈与满足、个体的自我实现，却显然差得很远。

绿卷《垃圾桶里的男婴》一文中，黎露雨的妈妈也这样说：“闺女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反正早晚是要嫁到人家家里的。”这是典型的“读书无用论”，它所反映的是人们价值观方面的问题。其实从大的方面讲，这批关于少年犯的小说，有意无意地反映了处于历史转型期的中国的一些令人不能不警惕与重视的侧面，比如价值观的扭曲、信仰的缺失、理想的蒙灰、精神的无根。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都不差钱，这与过去的少年犯好有一比：过去的少年犯不少可能是因为缺钱、缺衣少食而犯罪，但如今的少年犯出了事情，多输在精神世界的灰暗上。有钱成为人们的终极目标，而一旦不差钱，反而就迷茫了，因为按照他们的价值观，他们此生业已完成，业已走到头了。

二是少年的罪其实首先就是大人的罪、父母的罪。从少年犯罪的源头查起，你可以看到父母的溺爱、放纵、素质不高、“三观”不正、教育方式失当等问题，还有父母的婚外恋、离婚、酗酒、吵架、对孩子拳打脚踢……可以说，首先是大人出了事，才导致孩子出了事。

这也包括有些事情本可以协商解决的，而大人的错误导致了事情进一步恶化。比如《早恋之痛》中的情节，既然男女相悦，双方父母如果开通与智慧一点，也许事情还有能够圆满解决的途径，不至于诉诸法庭，不可挽回。

由此我也有了第三个启示：爱是人世间唯一的密码。人世间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权力，尽管它们很重要，有时甚至看起来无所不能，缺之不可，但那只是暂时的表象。爱其实才是最后最伟大的力量，爱其实才是人的生命中唯一的答案。作品中的少年犯大都是因为生活中缺失了爱，才滑向了不可测的下坡路。《冰与火交织的爱》中的尚明钊甚至对他妈妈充满仇恨，而他的妈妈居然充耳不闻，毫不知错，真是可叹之极。

感谢鞠慧给我们奉献了这样一部好书，教育大家，警示世间，使所有人都有所获益。也预祝鞠慧在文学之路上做出更大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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