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洪国
小满节气过后已经有不少的时日了,时令仿佛一夜之间就从暖意融融的春天进入到了热情奔涌的夏天,身心瞬间如羁鸟出笼,欢快地飞翔在绿茵芳草和如火骄阳中。在日历翻动,匆匆而过的节气和暖热交替、不断变幻的时令中,总有那么一种情境来来回回在我内心深处徘徊和舞动着:在广袤的平原上,曾经嫩绿的麦穗已经逐渐抽齐;夏日的和风轻轻吹过,在白云飘逸的蓝天下,醉人的金黄翻涌着,如海浪般此起彼伏。仔细聆听,有一种熟悉的“刷刷”声由远而近传荡着,正如那首歌回荡在耳畔,“远处蔚蓝的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风吹麦浪,不管走到哪里,风吹麦浪的声响和了孙俪那细腻甜润的歌声如影随形般相伴着我的左右。我知道,我是在那千重的金色麦浪中如醉如痴,难以自拔了。“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晴空万里,暖风频吹,麦子拔节般一天一个样,麦香随风飞舞飘荡着;虽则盛夏还未来临,然而浓郁的树荫,青幽的绿草已经是胜过了春季百花烂漫的时节。古往今来,麦子虽然一直是北方人饭桌的主食,但生长的过程从来就与城郭的装点无关,所以也难登诗词歌赋大雅之堂。我呢,因为从小就生长在鲁北的农村,村外印象最深的就是坦荡无际的鲁北平原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麦田和金黄麦浪。那个年代,我的更多时间是和儿时伙伴无忧无虑奔跑在广阔的麦田里,把无数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奔跑成过去,奔跑成心底永不褪色的风景。到今日,也便与这金色的麦浪和弥散的麦香有了更多的情感认同。
倘若说情感是一个人最深沉的脉络,回忆就是人生中连接情感最结实的丝线,越抻越长,越抻越远。在回忆中,情感的脉络怎么也绕不开几十年前生长的那个村落、那片乡土。“小麦绕村苗郁郁,柔桑满陌椹累累”,在我记忆的最深处,平原上镶嵌着不大的一个村庄,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几百户人家,家家户户院内是一人合抱的梧桐,院外是参天的白杨,在枝叶婆娑的掩映中每天是村落里的欢声笑语和鸡鸣犬吠奏着的合唱。村庄有那么一条宽阔的连村路蜿蜒着通向村外的田园。季节轮回,日夜悠长,阳光普照着大地,月色笼罩着村庄。在匆遽而过的日子里,那些熟悉的乡亲们想的最多的事情,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原上的棒子和麦子了。
想想吧,每年的秋收过后,天凉了,乡亲们把心中最美的希望播撒在那坦荡广阔的鲁北平原上,小麦就开始了一个新的周期。从出苗到分蘖,中间经历了刺骨的严冬。从返青到起身,在乡亲们一天一望的焦急和期盼中,小麦拔节孕穗开花了。接下来就等着盼着灌浆、收获了。虽然是相同的过程和节奏,但这个周期还是太过漫长了,等待、盼望、焦急、担心、惊喜,每一个细节都在乡亲们心中留存了迥然不同的回味和体验。真的,播种后,田间地头很快就人头攒动了,大家忙忙碌碌来回穿梭着。浇地的机井和机器少,人们就抓了阄,一家一户次第有序地把一泓清泉顺了田渠浇到自家的麦田里。那浇灌的可是来年的收成和希望啊!即便是晚上,一轮璀璨的朗月如圆盘悬在高高的夜空,人们也习惯了听着田间万千秋虫的鸣唱,点了一袋烟,让谈笑声随了那涓涓水流流进那绿油油的麦田。
冬日漫漫,当乡亲们在漫长的冬天里细说着来年收成的时候,麦子也蛰伏在冬日暖阳的呵护里,在霜雪冰封中蕴蓄着来年生长的动力。农人们的春节就不必说了,虽然是清苦了些,但总有那么一份收获的希望长留心间,所以人们还是有了一年比一年好的奔头,就如同盼着自家田间的麦子每年都有一个不同往年的大好收成。时光流转,日子说快也快,转眼就是春暖花开了。“布谷飞飞劝早耕,舂锄扑扑趁春晴”,人们早就从过年的气氛中走出来,每天早晚往田间地头跑着,看着,盼着。更多的时候,心神集中了,宛若一尊雕塑,站在畦头陇上,如守护着茁壮成长的孩儿,望眼欲穿地盼着那无边无际的绿色波涛早日变成金色的麦浪和沉甸甸的垂实。“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夏日的夜风沁人心脾,天长了,夜短了,农家人本来就没有多少觉可睡,这些日子早让田里的麦子惦记得睡意全无了。于是便早早起来,还是照例到村外的平原上,到自家的田间地头。平原还是那片平原,地还是那些地,却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色彩和图景。极目远眺,是望不尽的金黄和在风中轻扬的麦穗。麦子熟了,麦子熟了,村里的人们口口相传,如约定俗成般,就等着开镰了。在收割的日子里,最忌怕的就是风雨了。那可是辛辛苦苦盼了一年的收成啊,想尽千方百计也要颗粒归仓。“割麦子了,割麦子了”,村里的喇叭广播着,人们在奔走中相互提醒着。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提着镰,背着“草钥子”,赶着车,匆匆奔向村外那金色的海洋,很快到处就人声鼎沸了。“白发老农如鹤立,麦场高处望云开”,瞧,鹤发童颜的老人家也上场了。年轻人,每人占一畦,腰上扎一捆“草钥子”,肩上披一条毛巾,一把镰刀在手里刷刷飞舞着,一会儿回过头来,把平放的麦子搂成捆,一根“草钥子”环过去一抱一拧就成了一个麦个子,麦田里很快就分出了高下。更多的时候,汗也顾不得擦。“歇一歇吧,擦把汗,喝口水,别太累”,老人在田间地头等着,问候的话语中饱蘸着说不尽的心疼和关切。六月的天是娃娃脸,说变就变,还是抢在变天前把麦子收割完。于是,接过老人递过来的水,匆忙喝一口,抹一把汗,便又返回无边的金色麦田开始着重复的动作。等到一捆一捆的麦子进了麦场,堆成金色的小山,大半的心也就能放到肚里了。接下来,便是在每家自己的场院里,给驴儿蒙上眼睛,套上碌碡,碾一圈翻一遍,直到把摊开的厚厚麦子碾成金灿灿的颗粒。
后来,有了联合收割机,不再用镰收割了,金色的麦田里,乡亲们的欢歌之外,更多了机器的轰鸣;再后来,我离开了生长的故土,曾经在麦田里白发鹤立的亲人和挥汗劳作的乡邻渐次走进了我记忆的深处。光阴,在既定的轨迹上缓缓前行着。很多的风物随着时光的流逝渐行渐远,但是金色的麦浪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伴着年岁增长愈加深沉和痴迷。不久前,从济南回海阳的高铁上,无边的麦浪在风中摇曳着,映入眼帘,随着高铁风驰电掣地行进在寥廓的平原上铺展开去,逐渐与天际处低垂的云絮融为一体。
“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就在那一刻,这首歌还是深深打动了我,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和情感共鸣从我心底升腾着。今年又快到麦收季了,那宽展广阔的大平原,那古朴宁静的村落,那金色的麦浪,那沉甸甸的麦穗,那白发鹤立的老人,也越来越发清晰起来,那就在今年的麦收季节,赶回去,在金色的千重麦浪中细细找寻一下那方灵魂的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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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济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