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说柳俗

□戴永夏

一年二十四节气中,清明最富有诗情画意。作为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清明习俗丰富多彩,其中插柳、戴柳的柳俗不但流传广泛,而且历史久远。据说此俗源自纪念“教民稼穑”的神农氏,从魏晋南北朝至唐代,逐渐形成,历代不衰,有的至今还在一些地区流行。

插柳有多种形式,最常见的是把柳枝插在门楣上。据宋吕原明《岁时杂记》载:“今人寒食节,家家折柳插门上,唯江淮之间尤胜,无一家不插者。”大户人家还将燕子状的节日食品串在柳条上,插于门楣,称为“子推燕”。还有的在清明节这天把柳枝插在屋檐上或马车篷上,使得到处柳丝招展,绿意飘飘。

戴柳则是把柳枝或柳条编成的柳圈戴在头上。有些妇女则将柳球戴在鬓边作为点缀,以示红颜不老。

由于清明时节柳条的需要量很大,城市里常常供不应求,因此一些小贩就做起了卖柳条的生意,沿街叫卖柳条便成城市一景。清代诗人杨韫华在《山塘棹歌·插柳条》中写道:清明一霎又今朝,听得沿街卖柳条。相约比邻诸姊妹,一枝斜插绿云翘。

为什么清明这天要插柳、戴柳?民间有多种解释,主要有三:其一是驱鬼辟邪。旧时清明为三大鬼节之一,这天“野鬼并出,讨索代替”。而古人认为柳是镇宅之物,能辟邪驱鬼,于是便用插柳、戴柳的形式来驱赶鬼魅。诚如南北朝梁宗懔在《荆楚岁时记》中所言:“取杨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其二是记年华,测天气。如宋人赵元镇的《寒食书事》诗中就有“寂寞柴门村落里,也叫插柳记年华”之句,意思是:即使冷冷清清开着几扇柴门的村落里,也还是要插几根柳条,标志寒食节的到来。有的地方则把柳枝插在屋檐下预报天气,俗谓“柳条青,雨蒙蒙；柳条干,晴了天”。其三是为求养生保健、健康长寿。如俗谚“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白首”,是说戴柳可以使人青春常驻,不会衰老；“戴个花活百八,插根柳活百九”,是说戴柳能使人活到一百多岁。在杭州等地,把清明插柳称为“明眼”,认为“明眼”之后家人一年不患眼疾。

清明节另一深受人们喜爱的习俗是荡秋千。而荡秋千的佳趣,也常与杨柳相伴。据说秋千为春秋时北方山戎族所创,齐桓公北征时才将这种游戏带回中原,以后慢慢演化为两根绳索系踏板的形式,至汉武帝时已经成为宫中庆寿的娱乐活动。到唐代,秋千从宫廷走向民间,清明荡秋千的习俗也在民间广泛流行。这方面的咏诵诗词很多,但写得最为传神的,要数唐代诗人韦庄。他在《丙辰年鄜州遇寒食城外醉吟五首》中写道:满街杨柳绿丝烟,画出清明二月天。好是隔帘花树动,女郎撩乱送秋千。

济南是荷柳之乡,有“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柳)”之誉。正因为柳树多、柳色美,所以柳俗在清明节中所占的位置也更为突出。在描写济南清明的诗词中,几乎都离不开柳。如清代诗人王苹在《寒食一首》中写道:东风无数日初斜,满目春田绿鹊华。破屋半间飞燕子,荒村几树放桃花。酒浑社后风光在,客少吟边兴会差。只有今年作寒食,柳条折尽不思家。诗人在寒食节这天到郊外游玩,满眼都是春田绿野,燕子翻飞,桃花怒放,柳色青青。尤其是折柳戴柳的习俗,是那样妙趣横生,让他沉醉其中,连回家都忘记了……

清明荡秋千的风俗,在济南也很盛行。过去每到此时,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柳荫丛中,常竖起一架架秋千。“男女老幼,身穿新衣,头戴柳枝,都来秋千上荡一荡,极富乐趣。”(李万鹏:《济南民俗风情》)正如清代诗人董元度在《济南杂诗》中所写:济南春好爱新晴,楼外秋千柳外莺。仿佛江南金粉地,穿街只少卖花声。明代诗人边贡在《寒食郊行》中也写道:来家疃前春可怜,芳郊迟日起晴烟。柳枝袅袅翠犹弱,花蕾菲菲红且妍。荒陇岁时还俎豆,短墙儿女正秋千。青年竹马欢游地,华发经过思惘然。两首诗所写的济南荡秋千之俗都浸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如诗如画的境界美丽动人。

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如今戴柳、插柳的习俗已逐渐式微,代之而起的是在清明时节植树造林。泉边湖畔、公园内外、大路两旁,许多地方都栽植了柳树,它们已成为济南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尤其是柳树被定为济南的市树后,它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了。清明时节种柳、赏柳,也成为济南人的一件赏心乐事。

(本文作者为作家、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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