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泉有多少,去问济南人的眼睛

□邵一劭

济南泉水甲天下。

“家家泉水,户户垂柳。”这是《老残游记》里的泉。“请教泉有多少,去问济南人的眼睛吧。”这是孔孚山水诗里的泉。

其实,泉又何尝不是济南的眼睛。济南到底有多少眼泉?似乎很有点天上的星星数不清的意思。粗略说有十大泉群,新、旧两套“七十二名泉”。不管新旧,这“七十二名泉”之外,又定然有很多很多的“非名泉”和“无名泉”。新世纪之初,有人做过调查,称济南辖区内的名泉,或说有名有姓的泉,有730多处。

名泉虽多,无苦泉,无盗泉。

济南的泉水,不仅有自然之美,更具人文之美。

金代有人立过《名泉碑》,“名泉碑”上列举了七十二眼名泉；元代有人写过“七十二名泉诗”。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曾评价说:“齐多甘泉,冠于天下。”另外欧阳修、李清照、王阳明、李攀龙、王士祯、蒲松龄、老舍等,也都写下过有关济南泉水的文字。怪不得济南一向被人亲切地称作泉城。

济南人爱泉,很多人家生了小孩儿起乳名儿的时候,都喜欢沾上个“泉”字,有的直接就叫泉子。

我家住在燕子山的东坡。自1985年定居济南,算是扎根了吧,有了“泉二代”“泉三代”。但是真正常去游玩的几个泉群也就是趵突泉群、五龙潭泉群、珍珠泉群、黑虎泉群、百脉泉群。

其中的趵突泉,被乾隆封为“天下第一泉”。元代的赵孟頫赞美趵突泉的诗句“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被广为传诵。因而历来也有“不到趵突泉,空负济南游”一说。

游玩的时候,常见一些外地的游客掬起泉水来啜饮,土著的老泉民更是见天提着矿泉水瓶子、水桶去打泉水。也有不少游客撩起泉水洗一把脸,洗一把倦游的心。

我家的近处,有两眼泉。一眼是琵琶泉,在二环东路西沿、平顶山、燕子山东路口的西南角,步行也就三五分钟。可惜被人圈进了私人小院。小院里,楼上开着饭馆,楼下烤着羊肉串儿。每逢雨季来临的时候,琵琶泉水漾出泉池,哗哗地,“清泉石上流”呢。这时候,你会感觉,泉,其实不只是看的。

再一眼在二环东路南首的东边,沿浆水泉路步行二三十分钟,直接进入老虎山和回龙山的山涧谷地界。那地界儿,与其说是泉,不如说是水库。但是通常,凡是来浆水泉公园游玩的,还就只奔着这水库来。水库上,间或有五六只小野鸭在水面上划,小巧玲珑的,阳光一照,映着一些蓝莹莹的鸭头绿,光艳可爱,全然不是农家圈养的那种走起路来一跩一跩的旱鸭子。这里的水很深很凉,十几二十几米深吧,从未见它干涸过。浆水泉里的鱼,有鲢鱼、有鲤鱼,也有很多泥鳅,除了偶尔有放生的之外,大多是野生的。这些野鱼都格外地精灵,不似趵突泉、五龙潭里的金鱼那般痴呆。周边垂钓的人很多,有的能钓出几斤、十几斤的大鱼来。也有用甩钩甩的,很神奇的,别的地方没有见过。也有一些壮汉在里面游泳的,很少,但是几乎每次过去的时候,也都能见到,一般游到一半也就够了,没见过从此岸游到彼岸的,游泳的点儿,午饭后的,西岸上的,似乎也都很固定。包括那三三两两的冬泳人,应该也很固定,没有去攀谈过。

西岸上,还有一道少见的风景,一般人或许并不怎么瞩意。那是两株百年以上的石磙一般粗细的老枣树,相间八九十米的样子,就那么成双成对地很雄强很倔强地站立着,站成了自己的风景。套用一下鲁迅先生《秋夜》里的话说,就是:在浆水泉的西岸,可以看见岸上有两株老树,一株是老枣树,还有一株也是老枣树。

事实上,浆水泉有其固址,有其原址,址在浆水泉水库北面、回龙山西侧的一个小山脚下。有一回,午饭后,自己跟两个同事特意过去瞻仰了一下浆水泉的真面目。说来也巧,那天打听浆水泉泉址的时候,正巧在路边遇上看护浆水泉泉水的一个大爷。老人家抬手指了指百米开外的一个不起眼的简单小建筑,说,那儿呢,那里锁着门呢,也没啥看头,要真想看,我这儿有钥匙,你们看完了,把门再锁上。我们就很高兴地接过一串钥匙,顺着老人家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走到跟前,见有一块黑色的大理石方碑,上面刻着一篇“重修浆水泉记”。大意是泉水清冽,如琼浆玉液,“昔有蒋姓老者居此,凿山求水感神灵,乃有清泉涌出,‘蒋’‘浆’同音,故名至今。”

看完碑文,拍了一张照片,再看这很有一些遁迹的浆水泉泉水,早已被砌石筑门地保护了起来。石门的上方,有书法家朋友李向东先生题额的“浆水泉”三个瘦劲挺拔的大字,照例也拍了一张照片。待打开石拱门上的小铁门,沿阶而下,顿时一汪清澈的小水潭呈现在眼前。因为是在一个洞里,所以光线有些幽暗。洞上面的缝隙里不断渗出一些山泉,山泉滴在下面的小泉水池里,叮咚作响,像极了水漏。

济南,泉济南,就是这样,有些泉,比如眼下的这眼浆水泉,就是这样,藏迹于浆水泉水库的后面,竟然会让一个“老济南”,在济南生活了三十四五年的“老济南”头一回看见,眼福真是浅得很呢。

百闻也真是不如一见。

谁知道呢,兴许浆水泉故意捉迷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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