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征
“香油果子”,是改革开放之前故乡人对油条的称呼。
在故乡,用芝麻做原料榨出的油才称为“香油”,而“香油果子”并非用香油来炸,而是用大油(猪油)、花生油、豆油或者它们的混合油来炸。之所以称油条为“香油果子”,想必是为了突出这种食物“香”的浓度实在太高了,其他称谓不足以显示其“高大上”,难能表达故乡人对于这种食品的尊崇与渴慕。
初次结识“香油果子”是童年时代跟着母亲出去拜年,其情其景被那短短的“香油果子”永远拴在记忆深处。记得那是年初三上午,母亲领着我给村南头的三奶奶拜年。见了我,三奶奶异常高兴,一边说着“给孙子香油果子吃”,一边脱鞋上炕,郑重地打开“山橱子”(在屋墙上挖个小洞,设置小门开合,用于存放贵重东西),拿出小半截硬硬的东西塞给我。我咬了一小口,一股浓浓的香气灌满全身,直到现在我还找不出一个精准的词语来形容味蕾被瞬间俘虏的感觉,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很想在地上翻个跟头来表达那种幸福难抑的心情。
之后,便不断寻找机会,想再一次享受“香油果子”的美味,但是总是无法如愿。毕竟,在那个连炒菜的大油、花生油都十分稀罕的年代,要让人们耗费许多油来炸食品,显然太浪费了。
那时人们拿上几根“香油果子”走亲戚,礼品档次就上来了。一开始,“香油果子”是软乎乎的,但是随着它们被不断循环利用,这家走了那家串,最后变得硬邦邦的。不过,越是硬邦邦,越是有嚼头,越是有滋味,所以在馋虫的怂恿之下,有的孩子便不免偷偷掰一小块下来,塞进嘴里,当然紧接着,很可能是家长迎面而来的拳头。
改革开放初期,“香油果子”开始从神坛转向平民化,“旧时王谢堂前燕”开始“飞入寻常百姓家”,其称谓也正式变为“油条”,不过一般家庭仍然无法尽情享受它的美味。尽管开始出现做炸油条生意的农户,但是能够大大方方购买油条的极少。有一次,我感冒了,缩在东屋的被窝里,窗外“油条!油条!”的极富特色的“沙哑派”叫卖声塞满我的耳廓,母亲狠一狠心,买来两根油条放在我的桌上,感冒顿时觉得好了许多。
那时候农村开始举办物资交流大会,我正好上高中,有位同学实在馋得不行,就到交流会上拿出仅有的五分钱买了约莫一寸长的油条,这信息传到班主任耳朵里,班主任作为笑话在班里大讲一通,讽刺这个同学“馋虫太过疯狂”,该同学的脸与脖子齐刷刷地红了。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油条地位一落千丈,许多农户加入炸油条的行列。村里有一农户也想炸油条,但是干了半个月就不干了,原来,其闺女、儿子经受不住油条的诱惑,常常偷吃,卖出去的还不如吃掉的多,最后一算不光不挣钱还赔本,于是赌气不干了。
现如今,受越来越丰富的各种美味的冲击,油条已失去它的诱惑力,花几块钱就能吃个够,吃油条早已不再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人们担心的,反而是油条吃多了会不会产生负作用,比如会不会致癌。
由原来的“香油果子”变成“油条”,由原来的“一口难求”变成现在的吃多少有多少,谁能说这不是社会进步发展的表现?
(作者为济南市长清第五初级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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