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民爱戴的怪儒医 王文同 王毅

清末民初,临淄城西西老王庄的一个破旧门楼上挂着乡眷们送给儒医王文同的一块鎏金大匾,题曰:“青主前身”。这四个字的意思是王文同像明末清初的名医傅山(字青主)那样,既通经史,又有高深医术。《临淄县志》载为“县参议会副会长”,德高望重。王文同是清末廪生,在科考中屡屡受挫,后发奋学医,医道精湛,誉满乡里。他性格怪癖,主持正义,关心穷人疾苦,鄙视污吏劣绅,在民间流传着关于他的许多轶闻趣事。

王文同自幼聪慧过人,8岁入私塾,熟读经书,18岁中秀才,是临淄县举子中的佼佼者,然而曾两次乡试却屡屡受挫。第一次去济南应乡试,主考官点名进考房,当考官喊“王文同”名字时,他喉间正有一口浓痰,倒不过气来,大咳一声,忙将浓痰吐出,急忙应“到”。主考官以为是故意轻视、戏弄他,勃然大怒,将几案一拍,斥道“狂生,焉能入考房,勿试”!就这样王文同被取消了考举人的资格,赶出了考棚。第二次去济南乡试,因各县举子的人数与考房的间数不一致,多出一名举子无考房。各举子争执不下,主考官提出以抓阄的办法来解决。各举子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揉成团装进笔筒里,主考官用两只毛笔往外夹,如第一次夹着谁,谁就不参加考试,待下次再来。可也凑巧,被夹出的纸团展开一看正是“王文同”三个字。其余举子纷纷入考房考试,唯王文同扫兴地回到客栈苦闷烦恼,感叹命运不济,遂作打油诗一首:“首次去乡试,雄心大如天,主考喊生员,吐痰惹怒官,骂我是狂生,除名实在冤。二次去济南,真是不害羞,考官笔杆夹,我名阄中有,龙门实可跳,可惜是泥鳅。”

王文同两次乡试受挫,便立志学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医道精湛,有起死回生之术,登门求医者、慕名请医者接踵而至,医名誉满临淄。王文同口碑很好,对穷苦乡亲求医有求必应,关怀备至,然而由于科举的失意和挫折,使他对官吏、豪绅和富户有一种鄙视和厌恶之感,故当时临淄流传着一句俗话:“王文同行医,什么人什么待承”。一曰“请医乘坐有别”。官吏、豪绅和富户请王文同去看病,他总是借口“坐二把手车子不稳当”,“骑骡马害怕摔着”,“坐马拉轿车子颠得慌”,要请就得用四人抬的小轿。县知事舒孝先(字肖轩)和高阳“四六合”老掌柜的都曾遇到王文同的这种奢求……。贫苦人家来请他看病,用独轮木脚小推车或小毛驴都行,若路近步行也可以。二曰“开药方抓药有别”。若为官吏、豪绅和富户处方抓药则开昂贵的药方。少则十块大洋(银元)一付,多则上百块大洋一付,有时还故意刁难他们,让其到路途遥远的济南、天津、北京抓药,反正使他们花大钱、费大力他才舒心呢!若贫苦人家来看病用药,可在他自己的药房里抓药,既方便又省钱。对确实无钱买药的穷人则分文不取,或用民间偏方——用野菜根茎或树皮等,不用花一文钱照样能治好病。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1919年,临淄地区瘟疫大流行,西老王庄有的人家三口棺材出殡,有的全家病倒在炕上,连个出来请医生抓药的人也没有。瘟疫无情的夺去了全村40多人的生命。王文同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在家里用做饭的大锅煎好药,每天早上用茶壶提着汤药往病人家里送……并查看病情,按其轻重缓急,及时给予治疗,就这样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施医治疗,使瘟疫得到控制,不再蔓延,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乡亲们十分感激王文同,便集资制作了“青主前身”鎏金大匾,敲锣打鼓挂在了王文同的大门楼里……。

王文同不仅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而且还有善于撰巧联的特长,出口成对或褒或贬,妙趣横生,诙谐辛辣,讽刺意义极强。他药铺正门的上联是“金石俱戟(药剂)霍去病”,下联是“草木皆兵(治病)常遇春”。此隐喻联中的“金石”“草木”暗喻中草药品种之繁多；信手拈来汉代和明代两位大将的名字暗喻治病之神速和医术的高明。药厨上的小对联为:“大麦地黄丛生半夏,古柏铜绿独活天冬”,这副对联用八味中药名称缀连而成,上联勾画出了小麦丰收在望的壮观景象,下联暗示了老儒医热爱农事,自比像古柏那样直傲坚毅的性格。

正因为王文同有撰巧联的特长和他对官绅冷若冰霜、冷嘲热讽的态度,才出现了“怪儒医巧联羞官绅”的趣闻。清末民初,临淄县有个名叫舒肖轩的知事,终日只知吃喝玩乐,不理政事。有一次他陪着姨太太去赏花,途经淄河临时搭成的木板桥时,不慎马拉的轿车翻了,车杆压在已怀孕六个月的姨太太身上,“小月”流产而亡。舒肖轩捶胸顿足痛苦道:“你怎么舍得我啊”!临淄西乡有个绅士叫路星海,有钱有势。舒肖轩曾给他断输一案,路星海不服,多次上告。从此二人成了冤家对头。路星海听说舒肖轩爱妾小产而亡,恣得喝酒猜拳,逢人就幸灾乐祸地说“舒肖轩妾遭遇车祸是断案不公,伤了天理,祸有应得”!

王文同对舒肖轩和路星海鱼肉百姓、勾心斗角早有耳闻,很想羞辱他俩一番,只是没有机会,此时趁舒肖轩给姨太太出大殡之际,便撰嵌名挽联一副,亲自送去。出殡这天,众多乡绅、同僚为巴结舒知事,送挽联者甚多,都挂在灵棚里,以赞颂姨太太的妇德。王文同送的挽联讽刺意味极强,在场的明眼一看便知,但王文同是舒知事的“常侍医”,又是县参议会副会长,颇有名望,操办丧事的账房先生虽感到挽联内容不妥,又不敢丢了王文同的面子,便硬着头皮悬挂起来……,顿时看殡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掩口暗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指指点点,简直使出丧仪式难以进行下去……,你知为啥?原来挽联是:“舒肖轩喟然叹曰:舍予!舍予!小月了!小月了!横遭车干之祸；路星海莞儿笑道:各足!各足!生日吗?生日吗?恰逢溺母其灾。”此挽联译成白话文是:“舒肖轩长长地叹了口气,哭着说:宝贝,你舍了我啊!你不幸小月了!这就是横遭轿车辕杆所压而招来的大祸啊；路星海知道了这桩事,忙假惺惺去探问,微微一笑道:阁下先生啊!足下先生啊!是贵公子的生日吗?噢,不是啊!是否是你那未出生的公子之母恰逢淄河翻车被水淹死了哇?”

上联暗嵌“舒肖轩”三字。下联暗嵌“路星海”三字。这幅挽联将舒肖轩捶胸顿足哭妾的丑态和路星海对此事幸灾乐祸的嘴脸均描绘得淋漓尽致,讽刺可谓入木三分。当时此事在临淄传得沸沸扬扬,但舒肖轩和路星海都因王文同的名望却奈何不得,各自暗吃了这个哑巴亏。

怪儒医王文同随性格怪癖傲上,但行医济世,口碑极好,深受乡亲们的爱戴和敬仰。他谢世时,孙娄店举人、保定军校教官王若钰送的挽屏云:“……齐之名医太仓(曾任太仓之职)之术者,淄之左,溡之右,王氏书青与之匹。”把怪儒医王文同(字书青)老先生与汉代临淄名医淳于意相比肩,评价可谓高矣!乡眷们送的挽帐心是:“杏林怪杰”。

王文同老先生得此评价应是当之无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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