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窄窄的老路

□孔令阳

槐荫,一个很美的名字；这里的一隅是我最温暖的依靠。

曾几何时,它是这个城市的中心,人来车往,他们共同见证了济南百年沧桑沉浮。

曾经无限繁华的老商埠如今已然沉寂,曾经隐藏在老商埠中的济南饭店,如今已少有人知。连同它旁边的那条老街,都失去了往昔的色彩。

可是这个地方,我却永远不会忘。因为这条窄窄的老路我走过千遍万遍；从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一晃就是十七年。这里有太多东西值得我缅怀。

那时候,济南饭店的后院里还有成片的很高很高的果树和四季不断开放的鲜花。妈妈跟我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和院里的孩子们在路上跑,喜欢在济南饭店的大院里闹。闹得野了,就会被姥爷骂,可她还是喜欢在街上跑。那个时候,不用担心车来车往,放学后,整条路都是他们孩子的。傍晚时分,这是一条充满欢畅的路,满载欢声笑语,满盈青春芳华。

姥爷曾经是济南饭店的员工,因而姥爷家也只与饭店大院一墙之隔。我每次去姥爷家,都要走过纬七路那短短的一段路。窄窄的人行道上并不干净,有些油渍已经渗进了地里。旁边是几家门头房,每天都开门迎客,可是除了几家小餐馆,都门庭清落。那时候的我,才不会在乎这些,拉着姥爷的手,开开心心地拐进济南饭店的大门。

前院的柳树长得很是茂盛。可个子小小的我还是够不到那根最矮的柳枝,我蹦啊跳啊,却怎么也够不到。每当这时,姥爷就会给我折下一条柳枝,或是抱起我,让我自己折一条。然后,我就会爱不释手地拿着柳枝在院子里开心地跑来跑去,直到天色渐晚,才被姥爷拉回家。

傍晚的小路是昏暗的。我的手被姥爷紧紧地牵着,绕过街边小饭店临时撑起的饭桌,闻着路上飘来的阵阵菜香。突然看到一盆嘎啦油儿,我直嚷嚷着想吃。姥爷总会轻轻拍拍我的手:走,姥爷回家给你做!这窄窄的小路,只有不到十米,但昏黄灯光下的祖孙剪影和那些飘来散去的菜香,定格成最温暖的画面,注定让我一辈子铭记。

姥爷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出去溜达,我则喜欢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姥爷后面,沿着小路往北走……走啊走,遇见熟人,他们的问候从“老吴,你的小外孙女可真可爱”逐渐成了“老吴,你外孙女都长这么大了”。从我举高手才能被牵住,到比姥爷还要高……时光这条路,走得实在太快了。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里变化着,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姥爷脸上的笑和对我愈来愈深的关怀了。

时间推移,学业紧张,我不能常去姥爷家了。但我每次去,都要和姥姥姥爷走走这条路,想想小时候的事,聊聊我在学校的见闻趣事。每每那个时候,一路挥洒的欢声笑语,快乐得没有任何杂质。

路总有尽头。我的遗憾,就是没能让姥爷看见我上大学,然后好好孝敬他。去年,姥爷患了很严重的病,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我相信,姥爷是走上了一条全新的路,那条路,让他走向了极乐的世界。

如今,再拐到那曾经辉煌的饭店门口,烫金的大字已经被拆除。它新的主人还没有到来,那栋灰砖小楼还是安静地立在那里,但是已经了无人烟。

落寞了。结束了吗?

不,没有。我相信,它会重新焕发生机,再一次绽放光彩。

现在,街边的小店拆了,栽上了茂密的灌木,也自成一片风景。就像我想起和姥爷走在路上的那些年,纵使眼泪滑落,嘴角也仍然微微上扬。想起当初的那些美好,我总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我不会忘了它,因为,那里有我挂念的一分亲情,有我最色彩斑斓的童年……

在日新月异的济南,这条路,比不上经十路车水马龙,比不上泉城路青石依旧,比不上曲水亭街静水流深……但在我心里,这条窄窄的老路,它已经不仅仅是一条路,它是我精神上的坚守,是我最美好的财富。

在每个人心里,大抵都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成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然后用力去珍藏。

慢慢地,走成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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