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还是亲昵

步入社会，成年人之间的绰号，大多在社交上具有拉近距离、调解气氛的工具属性。但对于未成年而言，他们之间的绰号往往含有贬义。英国格林威治大学儿童教育学和心理学学士、教育学硕士，目前唯一一位持有英国小学教师资格证的中国人“樱桃老师”郑清英认为，不同年龄段的孩子起绰号的行为动因不一，但家长都应及时引导，教会孩子“一致性沟通”的技巧，才能避免语言欺凌带来的伤害。

语言的力量与破坏力

对于未成年人，起绰号的行为又划分为两个阶段：幼儿园、小学阶段（低年龄段的孩子）和中学阶段。“低年龄段的孩子给别人起绰号，很大一部分纯粹是好玩，想体验语言带来的力量。”郑清英认为，低年龄段的孩子们之所以喜欢给别人起外号，例如“狗屁爸爸”“臭奶奶”等，是因为他们知道，当他们说某句话的时候，会引来同伴的哄堂大笑和大人的愤怒阻止，那么这样的话就是有力量的，可以让他们得到持续关注，因此继续使用这样的话来显示他们的力量，这成为孩子常用的能够引起注意的方法。

郑清英曾在自己的著作《对话的秘密》中提到，对于低年龄段的孩子喜欢给别人起绰号的问题，应该去顺应孩子的情绪需求。郑清英列举了一个自己的例子，她的女儿婷婷与Mary是好朋友，有次当她去女儿班级上课时，Mary大喊“婷婷，你的‘狗头’妈妈来了”，面对Mary给自己起的外号，郑清英故意告诉她这是我的外号，不能让别人听到，结果，Mary更来劲了，大喊“狗头”妈妈。结果，郑清英故意夸张的告诉他们，其实自己的外号叫“牛奶巧克力”，“大家争相叫‘牛奶巧克力’时，我又故意央求同学们不要再叫我的外号，并告诉他们，其实我的外号是‘女王’，最后，因为这个外号没有那么好笑，孩子就围在我身边，查看我带来的东西了。”

郑清英表示，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很尴尬的事情，通过游戏的形式不但为自己解了围，还让孩子感受到了语言的力量，也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允许孩子叫外号的游戏可以让孩子尝试到力量的作用——语言的力量和打破常规的力量，家长与其粗暴地禁止孩子，不如让孩子痛痛快快地感受语言产生的力量。如果那天我和婷婷的老师非常严厉地去阻止Mary，相信Mary一定会感到委屈，她除了会对我产生敌意，也体会到原来语言是可以用来羞辱或让其他人不高兴的好手段。”

郑清英建议，如果家长不想遭遇绰号带来的尴尬，也不想孩子在学校里给老师和其他同学造成麻烦，那么家长就应该自己勇敢地站出来，成为孩子试验的靶子，这样才能帮助孩子从语言力量的旋涡中解脱出来。

最难解决的“伤害”

对于大一点的孩子，比如中学生，之所以喜欢给别人起绰号，在郑清英看来，也是想要体验语言带来的力量，“但是中学生给别人起绰号的目的更为明确，他们通过让人难堪而达到报复或者解气的目的。”郑清英认为，给别人起外号的同学有如下心理：第一种情况是觉得有趣，给他或者她起个善意的外号，最后外号成为朋友圈中的“昵称”。第二种情况是用来嘲弄别人，让对方感到不高兴或者尴尬，属于“恶作剧”性质的。第三种情况是极个别的同学出于一些目的，给别人起一些恶意的侮辱性的外号。

在学生时代，像第一种情况，令学生“感到特别亲切”的绰号少之又少，大多数的绰号都有侮辱之嫌。《中国教育发展报告(2017)》就曾披露，40.7%的北京中小学生有被叫难听绰号的经历。此外，2018年5月，“中国少年儿童平安行动”组委会发布一项调查结果也显示，“语言伤害”“同伴暴力”“运动伤害”是当前亟待解决的三大校园伤害问题。其中，81.45％的被访小学生认为，“语言伤害”是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对于未成年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有可能在孩子幼小的心中留下灰色的印记，影响其一生。济南市民张伟的儿子今年读五年级，在一次家长会上，当老师问他儿子的姓名时，遭全班孩子喊儿子侮辱性外号，导致他的儿子连着几夜做噩梦喊着“别人都欺负我”，这位父亲表示，对于绰号给孩子造成的心理伤害，他很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自己的儿子。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绰号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晓茶（化名）在小学时也曾因绰号而烦恼，“三年级时的六一儿童节，我和一同学一起演故事剧《狐狸和乌鸦》，我演狐狸，那个同学演乌鸦。可能因为我演的狐狸太逼真，同学们给我起了‘狐狸精’这个绰号”。如今回忆起当时的情境，晓茶一脸无奈，“放在现在，我肯定不会那么介意，但那时每当同学们喊我‘狐狸精’，群起而笑之，我就十分伤心，因为这是一个贬义词，很不好听，而且在一般人眼中狐狸是用来形容比较狐媚的人的，所以当时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从小皮肤黑被人取名非洲鸭这个称号我一直都很不喜欢，并且直到现在我都很自卑！”；“因为右眼上方长了一颗痣，被同学喊‘独眼龙’，小时候都不敢照镜子。”；“因为绰号，初中三年一直是我的噩梦，每天以泪洗面，又不好意思跟家长诉苦。”……尽管起绰号在学校里再平常不过，但侮辱性的绰号必然会伤及一些学生的自尊心，尤其是弱者的自尊心。有时，侮辱性绰号也会成为吵架斗殴的“导火索”。

教给孩子“一致性沟通”

对于高年龄段的孩子，郑清英认为不能太过于强调语言带来的力量，而是通过提问、演绎的方式让他们自己感受起绰号给人带来的弊害。类似的问题比如：如果有人给你起外号，你有什么感想？你给对方起绰号的原因是什么？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可以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

郑清英认为，对于被起绰号的孩子，家长可以跟孩子一起讨论对方给自己起绰号的目的，这些孩子往往不知如何更好地跟人交往，于是采取这样的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这个绰号已经影响孩子的身心健康，可以通过与对方家长和老师商量一起来解决。“最重要的是让孩子知道一旦孩子介意他们起的绰号，对方的目的便已经达到。当别人叫绰号时，坚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做到一致性沟通：当你叫我绰号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生气！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我会更愿意与你沟通交流。”此外，郑清英建议，家长在平时要多注意观察孩子，跟孩子进行有效的交流沟通，如果发现起绰号这件事已经影响孩子，就要跟孩子一起探讨，也可以跟孩子讲自己小时候碰到类似事件时的做法。

另外，对于广东省教育厅把给别人起侮辱性绰号定义为欺凌，郑清英认为如果是已经给别人造成严重影响时，这样的法规会对孩子产生震慑的作用，相信他们会有点收敛，学校同时也应该给孩子进行各种普及，让孩子真正意识其中的不友好与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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