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宰门街的心灵祈愿

□施永庆

行走远方,有人想要欣赏自然美景,感悟历史沧桑；有人想要美食愉悦肠胃,淘宝酬谢眼目；有人膜拜在神明面前,渴求心灵的宁静；有人只是单纯地想要走走,以随意舒缓的步伐走过不一样的生活和故事。而有着600年历史的后宰门街,就在人们的不同索求里,冷眼看着人流熙熙攘攘,来来去去。

从曲水亭街向东,并不宽敞的后宰门街两侧均是低矮的旧时建筑,稀稀寥寥的游客走在秋阳温暖的石板路上。实际上,这条老街依旧生活着众多的市民,有些杂乱的电线网、水泥墙同时与老宅精美的雕花分割着蓝色的天空。它在落拓中散发独特的美,吸引着许多游客。

说起来,后宰门街与明朝德王府有关。明成化二年(1466年),朱见潾修建德王府,北门名曰“厚载”,所谓“君子以厚德载物”。脚下的老街便在厚载门外,时间久了,便以谐音取代了“厚载”二字。

老街确实承载着明府城厚重的历史。后宰门街是一处上风上水之地,诸多泉水环绕周围。南邻珍珠泉,东有珍池泉,珍珠泉水串起珍池,从老街路南民居下潜行,与西边王府池子诸多泉水穿街绕户,共同汇于曲水亭的溪流。众水生金,这清澈的泉水便带来了明清以来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据载,短短的老街上曾建有八旗会馆280多间,留下闻名遐迩的老字号。其中最为有名的是首创九转大肠的九华楼饭庄,长于糖醋鲤鱼、荷花粉蒸肉、罐儿蹄等鲁菜的同元楼饭庄,用珍珠泉水腌咸菜的远兴斋酱园和制作小儿杂症良药“至圣保育丹”的庆育药店四大名店。

时光流转,这些老建筑从富丽堂皇慢慢变得破旧不堪。那时精美的老宅风韵,在现存的田家公馆和万家大院还可以体会其余温。雕刻精美的门窗、用巨石做成的影壁、绣楼上的砖雕画像,让人遥想那时为官为富者的繁盛,而颇有仙气的“九转大肠”诞生地九华楼也只剩个模样。后宰门街42号与40号门口挂着一块文保牌,写着“后宰门街同元楼饭店及后宅传统民居”字样。若不是这块牌子,很难想象蒲菜猪肉灌汤包、金丝卷、银丝卷等著名鲁菜会由此兴盛。现在田家公馆已经变成了大杂院,院里居民对这里的历史显然并不了解。

走过岱宗街,转身便看见了一口井泉。雕花的井栏下,岱宗泉水安静地映出身影,不知是否还在汩汩冒水。这一切都像这条街一样安闲。

回想数百年前的旧居,在泉上架床叠屋,泉水是否也绕屋走起?或者是为了回答我的疑惑,在街北百花洲片区,我看到灰瓦灰墙的民宅院落,水环泉绕的小街,枝叶披拂的杨柳,红鱼悠游的泉池,与眼前大杂院的乱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描述民间生活的雕塑,有孩子压井抽泉的嬉闹,有拉风箱烧水蒸包的妇孺,叙述久远的泉城故事,把人们拉回旧时泉水人家的记忆,生出时空错乱而并存的恍惚感。

走着走着累了,看着看着惑了,人世的变幻与沧桑涌上心头,那便寻一个神明祈祷吧。老街东西两头都有着东西方诸神常在。东首,是一片重新整修好的绣闼雕甍。这便是福慧禅林寺和武岳庙了。福慧禅林寺始建于唐朝,明、清两代曾多次重修,是济南城区少有的佛教建筑。武岳庙始建于宋代,是济南最大的关帝庙。在岱宗街上,还有一座祭祀泰山老奶奶的碧霞宫,俗称娘娘庙,可惜现在已成为民宅。看,在这不足一里的小街上,佛寺、道观、武庙俱全,与济南府学文庙东西向呈一条直线。

老街西首,是一座基督教教堂,青砖灰瓦,古朴典雅,楼顶竖着巨大的十字架。1937年,为了避免因出城做礼拜而向守城的日本军队行礼,美国南浸会教士于此建造了礼拜堂。我路过时,教士正在布道,据说,教堂早在1986年就恢复了宗教活动。

临近傍晚,老街上的小酒吧和咖啡馆都亮起幽幽的灯光,展示着一份慢生活的宁静。四面八方的游客在民俗小店、小旅馆、小饭铺、小文具店、小杂货店悠游。老街上的日式居酒屋、英伦小酒馆、德国啤酒馆,民谣、爵士、乡村音乐、蓝调,还有青春可人的女子,轻轻吟唱的歌手,形成别具一格的都市新景。

一个人独自走在石板路上,忽然听到透过门缝传来的歌声,莫名的感慨突然涌来。此刻南有泉城路的喧哗流年,北有百花洲的幽静湖水,左手是与世无争的安然老宅,右手是绵绵长长的静谧小巷,脚下泉脉里流淌着无尽的生机。斯时,这宁静真切地立在身边。恍然间,几分说不清的心事慢慢地涌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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